中院位於王府正中心,一路穿過幾處蜿蜒曲折的回廊,便見高牆聳立間,一扇朱紅大門巍峨肅穆,門前巨獸仰天長嘯,數百侍衛披甲帶刀,一個個神情警惕,時刻注意著周圍的一舉一動。


    身為燕王的貼身管事,中院大小事務,基本都由曹伯經手,因此,有他領著,寧絕和天乾也是暢通無阻的跨進了院門。


    院中碎石平鋪,各類花草種了大片,參天的櫸樹遮天蔽日,擋住了兩側烈陽,廊亭之下,丫鬟小廝低頭而過,安靜得不成樣子。


    往裏走去,一路上可見雕梁畫柱,窗扇描金,院中還有一方地下池水,水聲潺潺隨錦鯉拂動,純白的蓮蕩漾其中,像一個個熟睡的美人。


    走過前院,進了三道扇門,三人到了一座堪比宮殿的門前。


    要不怎麽說潞州繁榮呢,一個平日居住的院子,規模竟是比京都大臣的府邸還要寬敞豪華。


    曹伯推開殿門,側身讓開位置:“寧絕公子,請吧。”


    寧絕抬腳進門,天乾也跟上,他本以為自己會被攔在門外,卻不料,曹伯並未動作,就看著他們一起走了進去。


    正殿之中白金交疊,裝飾富麗堂皇,寧絕隻看了兩眼,曹伯便上前來,領著他們去了內室。


    內室之中,隻有兩個普通小廝低頭候著,桌椅鋪滿軟緞,周圍裝飾如外間,一樣的華麗大氣,寧絕正打量著一旁的壁畫,眼角見天乾走近,左手放到腰間,目光也變得謹慎凜冽起來。


    “怎麽了?”他輕輕問。


    天乾低頭,悄聲道:“梁上有人。”


    雖然對方隱匿得很好,但同為暗衛,那種監視目標、蓄勢待發的警戒氣息,隔著距離他也能感受到。


    身為王爺,身邊養幾個暗衛死士並不稀奇。


    寧絕沒再說什麽,他站在桌邊,前方是垂下的明黃色帷幔,透過燭光,能隱約看到雕花屏風的輪廓。


    曹伯先進去稟告了聲,片刻,那屏風後傳來聲音:“寧絕公子,請進來吧。”


    寧絕上前,天乾撩開帷幔,二人繞過屏風,入目便見一耄耋老者,麵色蒼白、虛弱無力的被曹伯扶著坐在鋪滿綢緞料子的紫檀木床上。


    他渾身耷拉著,隻看了兩眼,寧絕便感受到了沉沉死氣,雙手交疊,他彎腰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寧絕見過王爺。”


    安昭良雙手撐在床沿,微微抬頭,渾濁的眼看到麵前人一襲月白長衫,身姿修長,容貌俊秀,舉止文雅,隻靜靜站在那裏,就如畫中謫仙般讓人眼前一亮,止不住驚歎。


    “咳咳……”


    細細打量過後,他有氣無力咳了兩聲,看了眼旁邊的曹伯,聲音虛弱道:“給寧大人賜座。”


    他直接點出了寧絕的身份,本以為能看到他緊張無措的表情,卻不料曹伯將太師椅搬到他麵前時,寧絕十分鎮定的頷首回了句“謝王爺”,然後就端端正正坐下了。


    他……沒有半點訝異,沒有絲毫驚恐,整個人平靜得好似早有預料。


    “咳咳……早聞寧大人少年英才,如今親眼所見,果然名不虛傳。”


    “王爺謬讚了。”


    寧絕垂下眼簾,謙恭應和:“此前造訪貴府,未能前來拜謁,是下官失禮,還望王爺見諒。”


    他以下官自稱,擺明了兩方立場。


    安昭良擺擺手,並未在意,反問道:“寧大人是哪裏人?”


    “下官生於鄞州白城。”


    “哦,白城。”他淺淺笑著:“倒是個鍾靈毓秀的地方。”


    寧絕笑而未語,等著他接下來的後話。


    安昭良看了他兩眼,見他沉默,便繼續說道:“寧大人年紀輕輕,已是探花之身,如此後起之秀,實屬百年難得,合該普天同慶……不過,你在鄞州諸城報喜就算了,如今跑到潞城來,難不成這裏也有你的親戚?”


    終究是身子骨不行了,不管怎麽壓抑,說完這段並不算長的話,他止不住喘起粗氣,跟爬了幾座山一樣,哼哧哼哧的……


    咳嗽聲再度響起,曹伯在一旁給他撫背順氣,寧絕輕皺眉頭,放低了聲音:“潞城無下官親屬,下官也非休假離京。”


    能知道他的身份,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的目的,裝傻罷了。


    “哦?那寧大人是來此作何?”他喘紅了臉,輕輕推開曹伯。


    “餘泗一案已塵埃落定,但那些販賣出去武器尚未尋回,所以,陛下命下官清查此事,追繳那些原本不屬於各州城的東西。”


    追繳,重在繳字。


    不屬於他們的,可不單指那些武器。


    枯瘦的手指攥緊了綢衣,安昭良道:“大昇七百多州城,寧大人偏偏到了本王封地,難道皇帝想用本王來敲山震虎?”


    “下官若是去了別處,別人應該也會有同樣的疑惑。”


    寧絕不緊不慢的笑道:“所以,王爺多慮了,隻是機緣巧合,剛好到了這裏而已。”


    “是巧合還是特意,你我自知。”


    很明顯安昭良不信他這番話,他道:“既是奉命前來,寧大人何必隱瞞不報,潞城的巡查司不及京都,但多多少少也能幫些忙。”


    來他的地盤上,找他的人幫忙查他,但凡長了腦子,再傻也不可能蠢苯至此。


    寧絕莞爾:“些許小事,怎敢勞煩王爺,下官是怕打草驚蛇罷了。”


    這不時機一到,就讓你知道了嗎?


    “打草驚蛇……驚的是哪條蛇?”


    安昭良神色幽幽:“是本王,還是本王的那兩個不孝子?寧大人近日來的動作,盡數與燕王府有關,啟安帝究竟想要什麽,不妨說出來,本王大大方方送他如何?”


    他這話略帶諷刺,十分的不敬。


    若換成其他官員聽了,少不得諫言兩句,但寧絕無所謂,他麵色不改,全然當沒聽到一樣,淡淡道:“陛下想要的,無非家國安定,社稷穩固而已。”


    而他們,就是社稷穩固下最不穩定、需要被拔除的的釘子。


    安昭良忍不住冷笑:“所以,他給你下的是什麽命令,查出那些武器後,又想怎麽處置我們?”


    “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四方諸地,該招多少兵,該養多少馬,一切皆有規定……”


    寧絕長歎一氣:“陛下隻想收回那些本應不該存在的東西,至於其他的……陛下沒說,下官也不好擅自做主。”


    這話說了跟沒說的一樣。


    安昭良捂著唇咽下了即將溢出的咳嗽聲:“沒明說,既是不可以,也是可以,看來他挺重視寧大人啊,這麽件大事都全權交給你做主了。”


    “承蒙陛下厚愛,下官自當竭力報答。”


    “用命去報答嗎?寧大人年紀輕輕,何必這般看不開?”


    “食君之祿,當忠君之事。”


    “……”


    這是一年多少俸祿啊,值得他這麽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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