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晚晚睜開眼,入目是一片繡著金線金龍的明黃色,這是她鳳棲宮的龍榻。


    再次閉上眼,感受到身體裏無盡的疲倦,軟的她連動一下手指都不能。


    “陛下?你醒了?”唐七言的聲音如同遙遠縹緲的輕紗傳入淩晚晚的耳朵裏。


    這一定是在做夢。


    淩晚晚在心裏這樣想。


    她靜心調息了一下丹田處的內息,竟是滯澀的一丁點內力都提不起來,這具身體何時虛弱到了如此地步。


    光影浮動,唐七言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這次她聽得真切了,“陛下身體有異,微臣以金針暫時封了您的內力。”


    原來如此。


    淩晚晚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她緩緩睜開眼睛,靜靜地側過頭去,看見床邊的唐七言,微啟口唇:“朕這是怎麽了?”


    唐七言責怪地看著她,“脈弦而長,氣機鬱滯,情誌不暢,是為主因。”


    淩晚晚無語,她又問站在唐七言身後的蘇木,“朕是怎麽回來的?”


    蘇木抬眼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回道:“陛下暈倒在山穀腳下,屬下將您帶回來,半路遇見了唐院判……”


    淩晚晚又問唐七言:“這麽巧啊?”


    唐七言本是充滿陽剛意味的臉龐,白眼一翻沒好氣道:“臣怕陛下您,再把自己折騰死了。”


    淩晚晚微微一笑:“唐院判就把心放肚子裏吧!朕的命,硬著呢!”


    唐七言沉靜的目光看著女帝,潑她冷水:“我看未必!”


    淩晚晚微愣。


    唐七言沉靜的目光看著女帝,安靜地伸出手,重新給她探脈,然後緩緩道:“陛下已有了身孕。”


    淩晚晚抬手,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手腕,寬袖順著她抬手的動作滑落,露出一節纖細的白腕,她喃喃自語:“這,這就懷了?”


    唐七言道:“千真萬確,並且陛下腹中的,還是雙生子。”


    “雙生子?”淩晚晚喜出望外。


    唐七言道:“是。”


    淩晚晚下意識想要坐起來,唐七言伸手忙將人按老實了,醫者仁心地關切道:“陛下還是別亂動。”


    轉而,唐七言扭頭對蘇木道:“陛下的藥熬得差不多了,煩勞蘇侍衛親自去一趟。”


    蘇木點頭應下,作揖跟女帝辭了,便轉身離開大殿。


    淩晚晚還沉浸在雙生子的喜悅裏,卻又聽唐七言說道:“陛下還是不要樂觀的過早,您這次懷孕,本就是以秘藥輔佐促排,極傷母體。眼下又懷了雙生子,可知尋常生一子對於普通女子來說已是危險,更何況您要一次生兩個,凶險不言而喻。”


    “唐七言,你會保住這兩個孩子的,對嗎?”淩晚晚壓低了聲音。


    唐七言低頭暗付片刻,道:“微臣首先,會保住陛下的性命。”


    淩晚晚搖了搖頭,雲淡風輕的笑容似是無所謂,她扯了扯嘴角:“朕要你保證,無論如何,都要拚盡全力護好這一雙孩子。”


    唐七言眼中閃著刺痛的光,喉結在脖頸上下起落:“我唐七言保證,若做不到,便自絕性命謝罪!”


    “好,從今天開始,朕的身體,就交給你了,直到雙生子平安出生。”淩晚晚聲音帶著一絲輕微的顫抖,她盯著唐七言的眼睛,帶著一種類似於瘋狂的情緒。


    半晌,唐七言才勉強自己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笑,“陛下,你可真是要了微臣的命了。”


    淩晚晚緩緩笑道:“你和菘藍,都是朕的親人,我知道,你們不會不管我的。”


    唐七言默然。


    這時,蘇木回來了,手上提著一個食盒,走路腳步很輕,穩穩地將食盒放在床邊的案幾上。


    食盒中最上麵一層是藥碗,下麵兩層是白粥和兩樣爽口小菜。


    淩晚晚收起心緒,被唐七言扶坐起來,倚靠在床頭的軟枕上,接過蘇木遞給她的藥碗,默默喝入口中。


    藥液苦澀入喉,一陣暖流襲上便直奔肺腑。唐七言欣慰於女帝的聽話,接過她喝完的藥碗,輕聲叮囑道:“緩一會兒再吃東西,起床間的動作不宜過大,今日脈象若穩當了,我再解開陛下的武功內力。”


    淩晚晚神色平淡,乖順地點頭,“好。”


    之後在蘇木的照顧下,女帝喝了小半碗粥食,便沉沉睡去,不知在夢與醒之間掙紮了多久,才恍恍惚惚間感覺到有人近了她的床邊。


    淩晚晚睜開眼,隻聽帷帳外,蘇木小聲喚她:“陛下,盧大人過來了。”


    蘇木看著帷幔遮蔽嚴實的龍榻上毫無反應,便以為女帝還睡著,躬身作揖後便轉身要離開。


    “蘇木。”淩晚晚開口。


    蘇木回過身來,眼中帶著和煦,道:“陛下稍安,屬下這就出去,讓宮女進來服侍您。”


    片刻之後,兩名宮女低著頭進入內殿,手上托著女帝的衣物以及水盆。


    淩晚晚身上依舊沒什麽力氣,任由兩名宮女輕緩有序地扶著她起床,伺候她一件一件穿上了衣衫,手帕浸水淨了麵,然後坐在梳妝鏡前。一名宮女取了梳子來,輕輕地替女帝梳發。另一名宮女便拿著胭脂水粉在女帝臉上動作,她們的動作皆很輕,神情也十分專注。淩晚晚對著鏡子呆愣了片刻,才緩緩起身,兩名伺候的宮女便默默依次退出殿去。


    盧清風看見略顯病態的女帝,心中有疑,也不敢貿然問出口,便在行禮之後,將這兩日大理寺審訊淸鳶的具體情況一一跟女帝稟報。


    “淸鳶姑娘那日被帶到大理寺,她便直接坦言說她已經懷了身孕,孩子是禁衛軍首領燕小白的。微臣當即召了醫師查驗,驗證她確實已有兩月身孕。她既說是燕首領的孩子,我們便不好再動刑。


    “在之後的審訊過程中,淸鳶姑娘有問必答,承認了宋世子京郊別院的地下室,她隻說一切都是遵從主子的指示辦事,水銀是她負責與京中牙人處高價購得。至於那些女子,有些是六道門的杜氏兄弟送的,有的則是花錢買來的娼妓,至於宋栩安如何會這樣,其中緣由她並不知道。”


    “還有她與浣衣局女秘通的那封書信,確實是駙馬馮長青的手筆,信中內容隻有宋栩安一人看過,她並不知曉,隻知道宋栩安看過那封信後,十分生氣且大罵馮長青狼子野心畜生等雲雲之類。”


    最後,盧清風才說出一句重點:“淸鳶還供出,駙馬馮長青在京城中潛伏了一支私軍。”


    聞言,淩晚晚這才輕掀眼皮,眼神涼浸浸的,唇畔染上了些許冷兮的弧度,開口道:“查!除了這支私軍,朕還要馮長青的供詞!所有與此事有關的人,即使朕的姑姑!著大理寺一律嚴懲不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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