菘藍一路緊趕慢趕,趕到鳳棲宮時,正巧與那名辰光殿的侍衛碰到了一起,至此在殿中焦急等待半宿的女帝,在聽到那名侍衛稟報說王爺已經回來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在了實處。


    待那侍衛走後,菘藍才說道:“陛下,王爺是從唐七言的藥廬離開的。”


    “唐七言?”淩晚晚心中又一緊,莫名心慌起來:“他怎麽說的?”


    菘藍道:“屬下一得知王爺的消息,便急著回來稟報,並未細盤問,隻知道王爺在他那裏泡了藥浴,換了衣服。”


    淩晚晚腦海裏浮現出床榻地上的暗紅色,想來那應該是他吐過血之後留下的痕跡,既然人已經回來了,是否說明已經無大礙了?


    淩晚晚忍不住想,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厲墨淮的身體變得這麽差了?


    上一世,他體內的寒毒反噬,明明每個月初午夜子時才發作一回。怎麽重生一世,寒毒也變得如此任性,隔三差五的就發作,卻不分白天黑夜,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淩晚晚心中越發不安,她越想越坐不住,擰著眉頭對菘藍道:“叫唐七言來見朕,現在,立刻!”


    菘藍應道:“是。”


    藥廬,唐七言抱著手臂站在廊下,仰著頭默默數著夜空中飄落下的大片雪花,非是他不願意睡覺,而是他在等。


    果然不久後,菘藍去而複返,風雪中衝他會心一笑,道:“女帝召見,走吧!”


    唐七言便回藥廬去,拿了那件王爺落下的衣袍,跟著菘藍離開。


    女帝在上,唐七言實話實說:“寒毒已侵入心脈,照此發展下去,王爺隻怕沒多少日子了。”


    此言一出,殿內無風自冷,燭台的光忽明忽暗,淩晚晚原本緩緩摩挲著椅子扶手上的花紋的手指,瞬間握成拳頭,盯著唐七言一字一頓道:“還有多久?”


    唐七言幾乎喘不過氣,喉嚨上下滾動了兩下,跪在女帝的下首方向,他一抬眼就清楚地看見女帝的手逐漸收緊,用力,握成了拳。


    他內心掙紮,閉著眼睛,強撐著回道:“三個月。”


    淩晚晚忽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眉頭皺的厲害,指尖輕抖,喉嚨哽住了一般說不出來話,她怔怔地望著唐七言,時間仿佛靜止了。


    “不是說還有三年?”


    “怎麽就變成了三個月!!”


    淩晚晚心如刀割,重生一世的她自詡早已看淡生死,甚至一開始她還打算著,就算厲墨淮的寒毒最後解不了也沒關係,隻要彼此相愛,至少可以逍遙三載!夠她安排好所有的後事,夠她與他一起同生共死,手拉手嬉笑赴黃泉!


    “若是三個月內找到解藥……”唐七言咬牙道。


    如雷貫耳!淩晚晚一下子來了精神,她猛地抬頭看去,心都要跳出了出來,一雙鳳眸冷冷一眯。


    菘藍脊背發涼,忙跪下抱拳,道:“陛下息怒,屬下一定盡快將南郡大巫押送至京城。”


    淩晚晚微微點頭,她已經完全清醒,恢複了思考,她知道這三個月是關鍵期,照顧好厲墨淮才是最重要的。


    緩了緩,她聲音暗啞道:“你們下去吧。”


    唐七言和菘藍緊張得呼吸都屏住了,聞言這才如釋重負,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默默起身退出了鳳棲宮。


    離得鳳棲宮遠了,菘藍才對唐七言道:“南郡大巫的事,陛下不希望不相幹的人知道,剛才陛下一時情急,我也隻能硬著頭皮回答,往後陛下要是想起來了,你也要假裝不知道。”


    聞言,唐七言轉身回頭看了一眼鳳棲宮的方向,暗暗翻了個白眼,湊到菘藍旁邊低聲直言道:“放心好了,你我在宮中待了這些年,保命的本事還是有的。隻是有一件事我比較好奇,你口中的南郡大巫真的能救王爺?”


    菘藍遲疑答道:“不知道。”


    唐七言暗暗搖了搖頭,他斟酌了一下,緩緩開口道:“如此,隻怕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你跟陛下這麽久,總該說上幾句實話,莫要叫陛下太傷心。”


    菘藍抬眼看著他這個同門師弟,麵上沒什麽表情,有大片的雪花落在兩人肩頭,他抬手替唐七言拍了拍肩頭的落雪,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唐門吧?”


    唐七言一愣,不做聲地瞪了他一眼,道:“我可是被唐家堡趕出來的,一身罪孽,怎麽回去?”


    菘藍似是聽不得唐七言這番自嘲的理由,斂目肅言道:“我回去即是唐門新任家主,沒人敢為難你。”


    唐七言點了點頭,道:“你也說了是不敢!我也不可能一輩子活在你的庇佑之下。再說了,我在這宮裏感覺挺好的,不想走,也不願意走。”


    “可是……”菘藍欲言又止。


    唐七言自然聽懂了菘藍的未盡之言,抬頭仰望夜空感受冰冷雪花砸在臉上的微涼,道:“除了這個名字,其實我早已與唐門沒有任何幹係,這麽多年過去,我在這宮裏衣食無憂,還能潛心撰寫醫書,研究藥理,已經十分滿足了。就算最後王爺治不好,陛下要我陪葬,我也無話可說,何況陛下並非外麵傳言的那般冷血暴戾,隻要我恪守本職,凡事問心無愧就好。”


    菘藍也隨著他抬頭望天:“既如此,我就不勸你了,我知你的本事,希望你一切都好好的。”


    唐七言露出一個笑容來:“多謝。”


    菘藍被他逗笑,附和道:“客氣!”


    唐七言道:“你的傷還沒有好利索,早些回去歇著。”


    菘藍便道:“你也忙了大半宿,王爺既然找到,陛下應該不會再傳召了。”


    兩人相視一笑,大雪紛飛中,各自轉身往不同的方向而行,也正如他們自己選擇的人生,從此江湖朝堂,再不複今夕這般談笑風聲。


    除夕的夜,像柳絮蘆花一般的大雪,覆蓋了整座皇城,冬夏常青的鬆柏樹銀裝素裹,地上白茫茫一片,值夜的宮人侍衛踩上去軟綿綿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不久之後,女帝悄無聲息又去了辰光殿,這回還是走的窗戶。


    辰光殿外值守的侍衛毫無所察,殿內床榻上的人睡得很沉,沉的像是昏過去一般。


    帷幔內一陣窸窸窣窣之後,淩晚晚除去繁瑣的外袍外衣,床榻上,她伸手碰了碰厲墨淮蒼白的臉,眼底翻湧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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