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晚膳時間,大監總管蘇元常進殿去詢問攝政王,是否傳膳?


    恰在此時,軟榻上的女帝裹著錦被翻了個身,悠悠轉醒。


    厲墨淮見了,對蘇元常低聲吩咐道:“叫禦膳司內侍動作輕一些。”


    “是。”蘇元常領命退出去了。


    淩晚晚這一覺睡得舒服愜意,醒來的那一刻,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厲墨淮,耳邊聽到了厲墨淮說話的聲音。


    她眨了眨眼睛,緩緩扭頭,不太確定地問:“……師父?你怎麽在這裏?”


    厲墨淮見人醒了,懸著的一顆心剛要放下,聞言又立刻緊張起來,生怕這人睡出個什麽好歹,怎麽醒了連記憶都混淆了。


    他將人扶坐起來,墊了軟枕讓她靠著,才心疼問道:“怎麽樣?可有哪裏感覺不舒服的?”


    淩晚晚好奇地睜著眼睛打量著厲墨淮,忽然問道:“師父,我是不是快死了?”


    厲墨淮吃了一驚:“胡說什麽!!”


    淩晚晚皺眉:“要不是我快死了,師父怎麽會這麽溫柔跟我講話……”


    厲墨淮有些無奈,他摸了摸小徒弟的頭,打趣道:“有師父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淩晚晚歪著小腦袋,手上忍不住掐了自己手臂一下,嘟嘴嘀咕道:“什麽睡覺的姿勢能做這麽美的夢……哎呦~~”疼,那就不是夢!


    厲墨淮端了溫水來喂她:“能起來吃晚膳嗎?”語氣溫柔的,仿佛淩晚晚隻要說不能,就能立刻在床上喂她吃似的。


    好在淩晚晚回答的快:“又不是廢了。”


    硬氣的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淩晚晚一掀開被子,手腳確實有些無力,她頭一次泡藥浴,隻感覺骨頭縫裏都是酥麻的。


    厲墨淮絲毫不避嫌地將她扶起來,又拿過一旁的衣衫幫她穿上,這時候,反應慢半拍的淩晚晚才發現,自己隻穿了一件褻衣。


    “師父~”饒是臉皮一向厚的淩晚晚也不禁羞赧,“要不叫阿君進來吧~”


    厲墨淮白她一眼:“怎麽?嫌棄為師?”


    淩晚晚一笑:“不敢不敢~”


    待她穿好了衣服,傳膳的內侍也到了,宮人將飯菜擺放齊整,就退了出去。


    厲墨淮扶著人在桌子旁坐下:“睡了一下午,餓了吧?”


    被飯菜的香味一勾,淩晚晚確實覺得肚子餓了,剛抬手,厲墨淮就將她麵前的小碗拿起來,盛了些魚粥放在她麵前,道:“先喝些熱的,暖暖胃。”


    淩晚晚聽話地吃了粥,一抬頭,看見厲墨淮正給她餐盤裏挾菜:“師父,要不,我還是自己來吧,你忽然這樣,我有點兒不太敢吃……”


    厲墨淮蹙眉想了一下,道:“也好。”


    淩晚晚吃飯,厲墨淮在一旁看著。


    半晌,她才抬起頭問:“師父為什麽不吃?”


    厲墨淮微笑地看著她:“為師不餓。”


    淩晚晚璀璨靈動的雙眸中劃過無奈,她伸手拿過厲墨淮的餐盤,挾了半條清蒸鱸魚,仔細將魚刺剔除幹淨了,才放到厲墨淮麵前:“吃吧~”


    厲墨淮看向她的眼神裏充滿了笑意,這才拿起筷子,吃餐盤裏的魚。


    淩晚晚見他吃的開心,又往他碗裏挾了幾塊糖醋排骨。


    唉~有什麽辦法!自己的師父自己寵著唄!!


    吃完了晚膳,師徒二人歇了一會兒,淩晚晚便提出,跟師父出去走走,當做飯後消食。


    厲墨淮欣然應允。


    此時皇宮已經入夜,距離宮門下鑰還有一個時辰,淩晚晚帶著厲墨淮在宮裏逛來逛去,就將人送到了宮門口。


    “師父,明天見~”淩晚晚對著厲墨淮言笑晏晏。


    厲墨淮便歎了口氣:“誰跟你說,為師要走?”


    淩晚晚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提醒他:“宮門快下鑰了,師父。”


    厲墨淮聞言笑起來,伸手將人拽了,往回走:“今晚住宮裏。”


    淩晚晚整個人發懵,師父說住宮裏?是她理解的“住”宮裏嗎?


    厲墨淮敏銳地捕捉到淩晚晚臉上的微妙表情,淺淺一笑,解釋道:“為師若不留下,你是不是還打算熬夜批奏折?”


    淩晚晚看出他很開心,隻是半信半疑道:“師父不是不喜歡,看那些頭疼煩人的東西?”


    厲墨淮沉吟片刻,隻是衝著她笑:“沒辦法,比起你,本王還是願意頭疼些~”


    “可是……”淩晚晚微微眯了眯眼睛,她還是有些不太適應師父對她的忽然轉變的態度。


    厲墨淮有些好笑地拽著她繼續往回走:“沒什麽可是的,陛下不是要帶本王賞看皇宮的夜景,等看完了,就回去幹公務好吧?”


    淩晚晚:“……”


    師徒二人身後,遠遠跟著一男一女兩個抱劍的侍衛。


    葉子君委屈的都要咬碎銀牙。


    菘藍白眼翻的簡直上天。


    惶惶宮燈透過千百宮門窗扉,靜靜照耀這座恢弘奢華的整個宮廷,厲墨淮很少有如此閑情逸致的時候,駐足在宮樓最高處,俯瞰整個京都城。


    淩晚晚身上披著大氅,坐在厲墨淮身邊,指著遠處的一道宮門說:“師父,你還記得嗎?當年我們就是從那道門,殺進宮裏來的~”


    厲墨淮輕輕笑了,“是,那時候先帝駕崩,你幾位皇叔秘不發喪,整個京都城埋伏下無數殺手,就為了阻止你回宮承繼帝位。”


    回首往事,淩晚晚還是覺得一片唏噓:“嗯,幸虧師父足智多謀,拿假的詔書引他們幾王奪嫡,讓他們自相猜忌,相爭相殘,最後死的死,沒有死在當場的也被朕抄家入獄圈禁致死。”


    厲墨淮道:“自古無情帝王家,你做的沒有錯。他們如果一開始不爭不搶,以陛下的仁德,大可獲得封號封地,一生過的悠閑自在。”


    淩晚晚低下頭,看著腳下的青石板,感慨歎道:“師父知道,晉王皇叔死的時候怎麽跟我說的嗎?”


    厲墨淮看著她,不說話。


    淩晚晚輕笑:“他說,他的父親也是皇帝,就因為他年齡最小,皇位傳承給了我父親,從此,他就要看著,我的父親子子孫孫坐在那龍椅上,他如何能甘心?況且我父親執拗,一生隻娶了皇後一人,隻留了我一個骨血,還是個女孩子,他如何能按耐得住?大慶國江山幾百年基業,怎麽能毀在一個女娃娃手上?他不服,死都不服~……”


    厲墨淮將淩晚晚輕輕攬住:“他就算不甘,也已經死了,而你,已經成了女帝。”


    淩晚晚又問:“父皇不喜歡我,為何還要將皇位傳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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