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我的胳膊,我還沒完全緩過神兒,已經被他拉到會場後門對著的院子。


    他力氣很大,我甚至感覺到一點點疼。


    不同於酒店會場內的喧囂,這酒店後院安靜的可怕,連蛐蛐的叫聲都聽的清清楚楚。


    我猛然甩開周林的手“放開我!”


    他鬆了手,但很快仿佛又想到什麽,猛的一推將我壁咚在大理石柱上。


    “放開你要去哪裏?去對麵的賓館,去跟姓肖的風流公子哥聊天,還是繼續跟那欠債的渣男接觸,唐婉你在想什麽你到底想怎樣?”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周林這樣,從前我倆在一起的時候,都沒見他這樣。


    這是急了,慌了,有點不能自控了。


    他現在的反應,他剛剛所提到的人,無論是想趁機占便宜的張昆,風流瀟灑的公子哥肖雲飛,還是那個我明知道有問題仍舊不遠不近接觸的王大輝……


    就跟我之前猜的一樣,周林一直在關注我的動態,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接觸的每一個人,特別是異性他都看在眼裏,視若眼中釘。


    我冷笑,一把扯住周林的衣領子“我想怎樣?你管得著嗎?周先生你是我的誰?”


    “我……”


    周林兩眼嗜血,仿佛有許多話要說,但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


    我知道他說不出口,就像他明明關注我,關心我,卻一直躲在暗處。


    他不說,那我就替他說。


    我更加靠近他,身體貼著他的身體,臉頰挨著臉頰,我的嘴唇湊到他的耳畔,一字一句……


    “不認識!這三個字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的!周先生是你在大庭廣眾下說的啊,你不認識我,你不認識我……”


    “唐婉……”


    “別叫我!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就好了!我認識的周林,那個我深愛的男人,他最後一次以愛人的身份跟我說話,他說三個月,最多一年,他就會回來找我,我等啊等啊,從春種到秋收,毛衣織了一件又一件,千層底布鞋,做了一雙又一雙,等到花兒都謝了,等的我眼淚都幹了,等到我再也等不下去了,他還沒有出現……”


    “小婉,我……”


    “別叫我!你不是他!你不是!我等不到我的愛人,那我就去找他好了,我像沒頭蒼蠅一樣,跟傻子一樣,跟瘋子一樣,守著等著追著,我甚至差點被人騙了,但我還是想找他。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終於見到我的他,可我卻連跟他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他隻是寫了一封信就把我打發了,我不是非要糾纏,我不是一定要跟他怎樣。可我記得他說過的呀,他說他會回來找我,他食言了,難道不該給我個交代嗎?”


    我不想哭,可眼淚卻完全不聽話。


    周林的眼睛也已經泛紅,他大手觸碰在我的眼瞼,輕輕為我拭去淚水。


    “不哭,小婉……”


    我倒吸眼淚,再次推開他的手。


    “好吧!那封信就當訣別!我們再也不見,從此是末路。哪怕我們相遇,也說不認識,我都認了,啥都認了!所以啊,我不能一直在一棵樹上吊死,這世上不是隻有一個男人,前麵後麵左麵右麵,隻要我想找,有很多很多啊!覬覦我樣貌的也好,想撩我的風流公子也好,欠了一屁股債的混蛋也罷,都行啊!怎麽不行呢?反正我的心已經死了,我愛的人已經視我為陌生人,我身邊是誰有區別嗎?”


    我猛的推開周林的禁錮,故意拿出張昆給我的,寫著房間號碼的名片看看。


    我還沒等走出兩步,手就被周林緊緊抓住。


    “別鬧,小婉別鬧!”


    我能感覺到,周林的手在顫抖,但我沒有回頭。


    隻是冷冷的說一句“拈花惹草怎樣?自暴自棄又怎樣?誰也管不著……”


    我再次聳身,但這次周林沒讓我逃走。


    他猛的一拉,將我扯進他的懷抱。


    “不可以,自暴自棄你不可以!”


    他一手禁錮我的身體,一手抱著我的頭,我們的臉貼著,我能感覺到一股熱的東西從臉頰劃過。


    “沒什麽不可以的!既然相忘於江湖,就該放手的幹脆一點……”


    我聽到一聲苦笑“放手?嗬嗬……”


    我冷笑“既然要做陌生人,就該有陌生人的樣子!周先生!”


    他看著我,頭抵著我的額頭。


    “唐婉,別逼我,別逼我行嗎?”


    “是你在逼我!是不是你,周林你告訴我,上次電影院裏的是不是你?”


    我一直刺激他,以我的方式刺激他。


    不是從此刻開始,而是在這之前,從我答應相親,從我說想找個男人開始。


    我覺得我身後有人,那不是我神經過敏,我的身後就是有人,他一直在以他的方式守護。


    那既然放不下,既然還關心,又為什麽不露麵呢?


    電影院裏那纏綿的吻,那些超越陌生人,隻有最親密情人夫妻間才會做的事,他在電影院做了。


    我至今依舊能記清那天發生的一切,他是那麽熱情,那樣渴望得到我,甚至我後來想起來,是不是連陸戰的出現,都與他有關?


    可即便如此,即便我已經戳破那天的事。


    周林依舊保持沉默。


    他選擇沉默,沒有正麵給我答案,但那答案我卻早就有了。


    我拳頭攥緊,在那一刻也不知發的什麽瘋,猛的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他沒躲,甚至連動都不動,就那麽忍著任牙齒嵌入皮肉,任鮮血從襯衣中滲出來。


    “小婉,這樣你能舒服點嗎?”


    他聲音顫抖,我牙齒麻木鬆了口。


    我的嘴角還依稀可見他的血,我用手拭去那血紅,腥甜瞬間又變為苦澀。


    “舒服?我的愛人不要我了,我甚至連原因都沒機會聽到,我會舒服嗎?我可以舒服嗎?或者我說我舒服了,你就舒服,那我可以說,我咬你一口就舒服了,我就解氣了。從今以後我們再沒關係,我就可以肆無忌憚心無旁騖的去找男人了……”


    “不要……”


    當我說出找男人那句話,周林大手如一把鐵鎖將我緊緊禁錮。


    我掙紮,他卻猛然吻住我的唇,我再掙紮,我使勁敲打他的後背,可他卻不肯鬆口,哪怕我咬爛他的嘴唇也不肯鬆口。


    那是個伴著腥甜的重口味的吻,甜蜜不足,苦澀有餘。


    待那一吻結束,我感覺自己已經處於缺氧的狀態,世界仿佛都跟著那一吻顛覆。


    他依舊抱著我不肯鬆手,我們都喘著粗氣,周遭安靜的可怕,除了我倆的心跳呼吸聲,連蛐蛐的叫聲都不在了。


    我正要開口,周林卻搶先說話。


    “王大輝不是個好人,他欠了一大筆錢,他姑姑把他介紹給你,就隻是想讓你幫他還錢,他就是個人渣騙子!那個與你攀談的肖雲飛,是冰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交過的女朋友一輛公交車裝不下,還不算那些不清不楚的曖昧對象,至於那個搞廢品開廠子的張昆,更不是個好東西,他仗著最近幾年賺了點錢,就到處禍害女人,曾經搞大了別人肚子,翻臉不認賬,還讓他老婆去找女孩兒麻煩,把那女孩兒害的很慘,小婉……”


    我截住他的話,冷笑一聲。


    “嗬嗬,周先生跟我說這些幹什麽呢?你覺得這些與我有關?可這些又與你有什麽關係?”


    我的話,懟的周林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我知道這樣多少有點不知好賴,可我麵對他能怎樣,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善意?


    可他又怎知,他所提到的人,無論從前還是現在或者以後,都不會跟我有一毛錢關係。


    我為什麽接觸他們,我為什麽表現的積極,這原因陸戰不懂,周林不懂,那些男人不懂,但我自己心裏清楚的很。


    “小婉,你是個好姑娘,你值得一個好男人。那個陸戰……”


    他提到陸戰,他竟然提到陸戰。


    在青山村最後一次跟陸戰見麵的時候,陸戰就說過周林有把我托付給他的意思。


    那時候我並沒把那些話太當真,我隻覺得陸戰是懷著些私心的,可現在我突然明白了。


    也許不是陸戰懷著私心,是周林真的跟他說過什麽。


    老天爺,一個我深愛的男人,竟然想把我托付給另一個對我早有好感的男人,這世界是怎麽了?


    亂了,全都亂了……


    我點點頭“嗯!陸戰挺好的!他給我很多幫助,我倆也挺合財的,既然周先生這段時間對我諸多關注,應該也知道他現在是我鄰居,我今天也是跟他一起來的。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他這不就是?既然你也覺得他不錯,那我也覺得該考慮考慮……”


    我笑,笑的連我自己都覺得難看。


    都說到這份上,我再不想留在這一分鍾。


    我要走,周林也鬆了手。


    我的心很痛,但我告訴自己別回頭,回頭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又要結束了嗎?


    所以,對我的那些‘風流的自暴自棄的’他就選擇視而不見了嗎?


    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時。


    纖細的腰身,突然被那雙灼熱的大手從身後禁錮。


    我聳身,周林就將我抱的更緊更緊。


    “幹什麽?你還想幹什麽?周先生!”


    從我今天見到他,就一口一聲周先生,我知道這個稱呼對他來說是諷刺,對我同樣是。


    他聽的不舒服也聽了,但此刻還是聽不下去了。


    “別這樣叫我!小婉……”


    我轉頭“那我該怎樣……”


    不等我話說出口,周林猛的再次將我吻住。


    隻是這一次跟上次不同,不是甜蜜,不是苦澀的,更多的是發自本能,是原始的欲望。


    隨即,他一點點拉我到大理石柱後,更加隱秘的角落。


    而隨著我倆身處更隱秘的地帶,屬於他的男人的侵略也更加猛烈。


    他吻我,手也伸進我的衣服,有那麽一瞬間我是錯愕的,感覺腦子都是空白的。


    但很快我恢複的知覺,感受到他炙熱的愛,炙熱的占有欲。


    那種感覺,仿佛回到曾經,曾經我倆在青山村時,那些個沒羞沒臊的白天黑夜。


    他吻著我,更恨不得將我一口吞了。


    我也吻著他,現在沒愛沒恨,也隻想跟他融為一體。


    後來我問過周林,這一刻,他在想什麽?


    他說什麽都沒想,隻是想得到我,用盡他所有的方式得到我。


    是啊,我也是那樣,人有的時候是完全被欲望驅使,可以什麽都不想的,我理解他那句話,因為我也是如此。


    但欲望可以控製人的大腦一時,卻不可能一直掌控支配權。


    我感覺裙子在漸漸滑落,那一絲絲清涼,讓我從混沌迷惘中稍稍回神。


    我是饑渴的,但我不該因饑渴就在此刻沉淪。


    至少不該是今天,不該是這個時候。


    我用自己殘存的理智,猛的推開身邊的男人。


    周林一臉錯愕的看著我,但終究沒有再向前。


    我明白他也跟我一樣,是被欲望驅使。


    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他想要的。


    “對……對不起!”


    這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讓我覺得很陌生。


    但我沒表現出很多情緒,隻是苦笑一聲“沒關係,那個吻很美好,也很刺激!”


    “小婉……”


    我能感覺到,他有許多許多話要跟我說,可每次都是說出那聲小婉後欲言又止。


    說不出來,又何必說?


    “周先生,你說的沒錯,陸戰很好!剛剛在我與你接吻的時候,我想象著與我在一起的男人是他,那感覺應該也不錯!所以我會考慮他,考慮戀愛,考慮結婚,到時候如果你還在冰城,我會給你發請柬,希望你能來見證我的幸福!”


    我以為他會說出那聲‘恭喜’,哪怕是違心的說一聲。


    但周林沒有,他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不僅沒說出口,還在我回到主會場之前,問了那麽一句“你是認真的嗎?”


    我回頭,篤定的看著他“認真!我唐婉從來都是認真的,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回到主會場,回到沒有周林的喧囂世界。


    陸戰第一時間找到我,他發現我臉色不太好,眼睛也泛紅,忙上前詢問。


    “小婉妹子,你怎麽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我笑著拍拍男人的肩膀“誰能欺負我呀!我可是破爛西施,拎菜刀打流氓這事兒都幹得出來,這裏的人要臉,不會討那個沒趣的!”


    “可我看你好像哭過,是不是……”


    “別亂想了,就是剛剛去後院兒透氣兒,沙子進眼睛了!”


    “是嗎?”


    陸戰仍舊一臉擔憂。


    或許以他的聰明,他應該猜到我可能是與周林見麵了。


    但他沒戳破,為我,也是為他自己。


    隻是剛剛,如果他聽到我與周林最後的對話,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我看看陸戰,突然心血來潮“陸戰,你說如果我結婚了,他會不會來參加婚禮?”


    我整出這麽一句,陸戰愣了一下。


    “他是誰?周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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