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啊!


    有時候就跟鬧著玩似的。


    你巴巴的苦等,熬的活不下去,費勁心力尋找的人,當放棄尋覓時,卻毫無預兆的撞到你眼前。


    那一刻,我與周林間的距離不足一米。


    我能清楚的看清昔日讓我神往著迷的劍眉星目,哪怕睫毛都根根分明盡收眼底。


    從前他在農村時粗布汗衫已經帥氣逼人,而如今西裝革履,更是天之驕子貴族般的存在。


    真好!


    這該是我愛的人,該有的模樣。


    又不好!


    那個我愛的周林,近在咫尺,可我卻覺得我們之間隔著千山萬水。


    我的眼淚不自覺的凝結,一點點模糊我的視線。


    我心中有千言萬語,可就在我要說話的時候,一旁的鐵場老板卻湊上來。


    “周先生,您認識她?”


    “不認識!”


    當那三個字,冷冰冰毫無感情的,從周林口中說出來,我的心仿佛在瞬間裂開。


    我想問他好嗎?


    我想問他上次警局的事,是不是他幫我?


    我想問他是不是一直在守護我?


    我想問他是不是還愛著我……


    我那許許多多的話,我那些無法自控的情愫,終於在瞬間被凍結。


    我什麽都說不出來,身體僵硬在原地,連他從我身邊擦身而過都沒有感覺。


    不愧是我愛過的男人,他在那封訣別信中,說讓我忘了他,我沒做到,但他做到了。


    這算說到做到了?


    可我也記得,他說過要回來找我,要給我最盛大的婚禮,要陪我白頭到老,怎麽偏偏就忘了這些?


    他已逐漸遠去,我卻不敢回頭去看。


    我怕,我怕我看了,會忍不住衝上去,我怕我會沒出息的從身後將他抱住,我怕我會跟他說我愛他舍不得他,而他隻是冰冷的將我推開。


    我倒吸一口涼氣,連那些即將傾巢而出的眼淚,也一並吸回去。


    唐婉啊唐婉!


    哭啥?


    難過啥?


    不是早就翻篇了嗎?


    那夜在江邊哭幹了眼淚,不就已經告訴自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人家都不要你了,都說不認識你了,還拖泥帶水的幹啥?還有沒有點未來女強人的樣子。


    我沒回頭,但我知道,在我喊出那聲的時候,周林停下了腳步“我會努力賺錢,欠誰的,我唐婉都會還,三十二萬八千三百,這些賬我都記著!”


    當我那些話說出口,在場那些人都有點懵,各個以為我被什麽附體了。


    我不需要他們懂,周林一人懂就夠了!


    鐵廠老板的侄子,一線負責收貨的小沈從屋裏出來,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你有啥事?”


    我抹掉眼角即將奪眶而出的淚,吸吸鼻子笑道“來鐵場能幹啥?賣鐵唄!現在鐵啥價?”


    “你有多少?”


    “現在有五六噸,不過每天都在收,情況好的話,未來三四天就能送一車。”


    “那按420一噸收吧!”


    四百二是比鋼鐵廠的價低些,但跟別人家比也算高價了,而且我畢竟沒有之前那個量了,一直往鋼鐵廠送也不現實,何況那個廠子跟周林關係頗深,我也不能再去了。


    “現金結算嗎?”我又問。


    那人點點頭“嗯,現金,檢斤之後就付錢!”


    “那行,稍後我回去裝車!”


    “行,你要是銅鋁也可以送來,我這銅鋁也收,價格也比人家高!”


    “行,那我到時候一起拉過來!”


    打聽好了情況,我轉身要走。


    沒走出去兩步,小沈突然叫住我。


    “那個,你跟周先生認識?”


    我回頭苦笑一聲“不認識!周先生不也說了嗎!”


    “哦,這樣啊!”


    “對了,這鐵廠不姓周吧?”


    我突然這麽一句,那小沈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當然不是,這鐵廠是我叔開的,周先生是宏天鋼鐵廠的經理,我們算是宏天鋼鐵廠的供貨商!”


    “明白了!”


    不姓周就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如果這鐵場子也姓周,我還真得繞道了。


    我從鐵廠出去,想起陸戰還在大門口等我。


    我心裏咯噔一下,周林在,他們會不會已經見麵了。


    以陸戰那脾氣,會不會做出點啥事兒來?


    想到這,我快步的往大門口走。


    果然,就跟我擔心的一樣。


    大門附近,這會兒圍了不少人。


    我衝上去的時候,陸戰正瞪著血紅的眼珠子,揮起拳頭狠狠的砸向周林。


    “姓周的王八蛋,你一走了之,你知道她等你等的多苦……”


    我想要製止,但為時已晚,陸戰的拳頭狠狠砸在周林的臉上。


    而周林就像失去了知覺一樣,不閃不躲不還手,任由陸戰的拳頭打上去。


    我慌了,忙上前製止陸戰。


    “住手,你別鬧了!”


    陸戰見我過來,那血紅的眼睛才稍稍恢複點正常。


    “小婉妹子,他……”


    “他什麽他,我不認識他!”


    我這樣說,陸戰整個人都傻了。


    他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幾秒後又轉移目光到周林身上,以同樣錯愕的目光看著周林。


    “不認識?你們不認識?嗬嗬……老天爺,天老爺,是你們瘋了,還是我瘋了?你們曾經……”


    我知道陸戰要說啥,但我第一時間製止了。


    “誰也沒瘋!不認識就是不認識,認錯人了而已!陸戰別在這發瘋,走,趕緊走!”


    我死命的扯住陸戰的手,把他從周林身上拉下來。


    “小婉妹子……”


    “你不走,以後我也不認識你!”


    我嗷的一嗓子,陸戰終於放手。


    之後我倆踉踉蹌蹌回到半截子貨車上。


    陸戰發動車子離開,我從後視鏡還能看到周林像個沒有魂魄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我這邊,看怎樣,不看又怎樣?


    我收回視線,最後隻是苦笑一聲“陸戰,這的收購價格不錯,一會回家就裝車送來吧,他們給現金!”


    對周林我隻字不提,反而又扯到賣鐵的事兒上。


    我太正常了,而這正常在陸戰看來,反而非常的反常。


    半截子車開了一會兒,陸戰將車停在一處偏僻的路邊。


    我疑惑的看看他“咋不開了?一會還得回去裝鐵呢!”


    “小婉妹子,這到底是咋地了?你跟周林到底怎麽了?從我這次遇到你,就覺得你不對勁,你不是進城找他的嗎?怎麽不找了,就開始收起破爛了?”


    “嗬嗬,收破爛咋了?收破爛雖然看著埋汰不體麵,可賺錢不少啊!破爛西施很快就成女老板了!”


    我的雲淡風輕,我的轉移話題,讓身邊的男人十分惱火。


    “夠了,唐婉你這樣子,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要難受就哭出來,哭出來總好過這樣!是周林變心了,實在不行,我替你揍死他!大爺的,學啥不好,竟然當起了負心漢!”


    他說著拳頭攥的哢哢直響。


    我一把摁住陸戰的手“他從來沒有負我!我與他之間,不存在誰負了誰!”


    “那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拉倒了?”


    “這不也挺好的嗎?他幹他的事業,我收我的破爛,彼此各不相幹!”


    “你……唐婉你讓我怎麽說你?你這是想讓我難受死嗎?”


    陸戰急的像是自己被踹了一樣,我鮮少看到他這副難受的樣子。


    我苦笑白他一眼“我都不難受,你難受個屁!”


    “廢話!看你難受,我能不難受嗎?唐婉,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別人的好你都記得,隻有你從來都當空氣,我對你……”


    我知道他又要說啥,忙打斷他的話。


    “開車吧!不然一會兒天黑了,鐵賣不掉,我明天收貨錢都沒了!”


    “你……”


    陸戰被我氣的哭笑不得,怨怒的眼神瞪了我幾秒,最後還是氣呼呼的發動車子。


    那段時間,我常說,地球沒誰一樣轉,太陽第二天依舊會升起,啥都不算事兒,就沒錢要人命。


    我又開啟拚命三娘的模式,從前是雞叫我起床,現在是雞沒叫我就起來貼單子,連周邊管治安的大媽都盯上我了。


    然後,一大早好幾個紅袖子大媽,圍在我家門口數落我。


    “破爛西施我警告你,我如果再看到你出去貼小廣告,就找街道封了你的收購站!”


    “絕對不是嚇唬你,你這是啥你知道嗎?你這是城市牛皮癬,都像你這麽貼,這省城都成破爛市場了!”


    “看你這姑娘長的也標致,幹點啥不行,非得整這些破爛兒,一天天造的像個小鬼兒!”


    大媽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我也早習慣了,有句話叫死豬不怕開水燙,說的可能就是現在的我。


    不是不知道這樣做不好,可為了讓自己收購站讓更多人知道,也沒更好的辦法。


    老話說的好,撿錢還得彎腰呢,這不都是為了掙那倆個錢兒。


    挨罵就挨罵,隻要不封我的收購站,我就左耳聽右耳冒,她們說她們的,我該咋整還咋整。


    隻一點,態度是好的。


    “對對對,大媽您說的對!我太過分了,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改!”


    “你改?你真的能改嗎?說你多少次了,我告訴你破爛西施,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找你,下次再有人找你,就是警察了,你看著辦……”


    大媽也知道我是滾刀肉,數落完也就氣呼呼的走了。


    前一秒我一臉歉疚點頭哈腰,一回頭吐吐舌頭,我還是我。


    我回頭院子裏,那道被拆了的破牆頭,又探出男人的腦袋跟半個身子。


    陸戰這個死男人,捂著嘴憋不住樂“唐婉啊唐婉,又被大媽罵了吧,話說你也心疼心疼那幾個,好幾十歲的人了,天沒亮就得出來逮你!你也不怕大媽一個血壓高直接過去!”


    我瞪了他一眼“呸!就你一天天的看熱鬧不怕事兒大!放心吧,那幾個大媽身體好的很,你倒下她們都不會!”


    “那也別貼了,再這樣下去,怕是下次真是警察來找你了!”


    “不貼了不貼了,也沒啥時間了,最近送貨的明顯多了,我這知名度也算打開了!”


    “是啊,破爛西施就是破爛西施,你現在一天收那麽多貨,人家幹好幾年的收購站,兩個都沒你一個收貨多!這個月沒少掙吧!”


    我略帶傲嬌的點點頭“還行,沒多少!再掙也沒你陸廠長掙的多啊!昨天又出貨了吧,聽你家工人說,現在錢得用塑料口袋裝!”


    聽我這麽說,他也得意“一般一般!反正娶媳婦兒是夠了!”


    “誒呦呦,風流的陸廠長竟然要娶媳婦兒了?掙那麽多錢,這是準備娶幾個啊?”


    “娶幾個都夠了,不過本人沒那個心!我的心可全在鑽到錢眼裏的破爛西施身上!”


    我白了他一眼“你可打住吧!這要是讓隔壁寡婦跟小飯店老板娘聽見,那還不得吃了我!”


    我倆你一句我一句,正在這鬥嘴誰都不讓誰。


    也不知啥時候,附近住著的王大嬸就拎著一遝廢書本來了。


    “誒呀,唐婉啊!你在啊!那太好了!”


    “王嬸兒你賣書本啊?”


    “嗯呐,不過這不是主要的,嬸兒還有點重要事兒跟你說!”


    “行,那我先把書本給您稱重!”


    我把王大嬸拿來的書本過了稱,再把錢給了。


    她說她有事兒,可就是不說但也不走,眼睛一直看著對麵牆邊的陸戰。


    許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唐婉啊,要不咱們進屋說吧!”


    我這還沒等說啥,牆外的陸戰先開口了“咋滴啊王嬸兒,啥事兒那麽神秘,怕我聽見?”


    王大嬸看看陸戰一臉不好意思。


    我轉頭瞪了陸戰一眼“就怕你聽見咋滴,趕緊回去得了!”


    陸戰一臉臭屁“我本來也在我家院子裏呢!”


    “你!你這個死男人,明天我就找人把牆堵上!”


    “你堵唄,你上午堵,我下午就把院牆都推了,兩家變一家,哈哈哈哈……”


    我算是被這混蛋男人打敗了,之後拉著支支吾吾的王大嬸進屋去了。


    我倒了杯水給她,王大嬸接過來沒喝,隻是探頭探腦的朝門口看看,才縮回脖子看向我。


    “唐婉啊!話說,你跟隔壁姓陸那小子,沒啥事吧?”


    “啥事?”


    “就男女那點事兒唄,你倆……”


    “大媽你想哪去了,我雖然以前就跟他認識,可也就是認識!他多受歡迎啊,你可別說我跟他有事兒,不然隔壁寡婦跟小飯店老板娘要恨死我的!”


    “你這麽說,嬸兒就放心了!其實今天嬸兒來的目的,是想給你介紹個對象……”


    王大嬸此話一出,我剛喝進去的一口水直接噴出去。


    隻是還不等我說話,門外扒牆那位,已經先聽不下去了。


    “介紹對象?介紹什麽對象?唐婉不需要別人介紹對象,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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