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我是在周林的破屋裏住的。


    後半夜下了點小雨,屋裏涼颼颼的,但有他在我就不覺得冷。


    人說小別勝新婚,這話放在我跟周林身上還挺準確的。


    “真好,小婉有你真好,有你讓我有了家的感覺!”


    “我也是,從前的家不是家,後來的家也不是家,有你之後好像才有了家!”


    我倆說的家,不是指哪間房子屋子,哪怕是成立的高樓洋房那也不是, 就是心裏的家,能給彼此溫暖的地方。


    周林的屋子,真是個隱秘絕佳。


    這地方夠偏,晚上也沒人會過來,沒人會打擾到我們。


    我們吻著吃纏著,意亂情迷時,我想到那個在周林麵前很豁的出去的李小丹。


    女人啊,無論是長的醜的,長的美的,看到自己喜歡的男人,節操就都不當事兒了。


    我內心劃過一個邪惡的想法,如果她知道,她自己心心念念要獻身的男人,此刻正跟我這個全村第一醜女的故事,怕是要氣的七竅生煙吧!


    “想什麽呢?”


    周林似乎察覺我的神遊,大手輕捏我的下顎。


    我仰頭雙眼迷離,看著他那讓人神往的劍眉星目。


    下一秒,伸手摟住男人的脖子“想你啊!在你這還能想別的?”


    他滿意的笑笑,然後更深情的吻上來。


    這感覺真好,這日子真舒坦。


    但歡愛之時,我也不禁後怕。


    回想在齊家那天,幸好我誤會了周林,才打斷了那場歡愛。


    不然,我倆纏綿的時候,鼻子突然流血,大概率是要露餡的。


    我不敢想象,如果周林知道我得了那要死的病,會是怎樣的反應。


    是痛苦崩潰,傾盡家財為我治病,他苦苦守候我滿心愧疚。還是翻臉無情,遠離我這個病秧子,讓我在最後的日子,都活在無盡相思與痛苦之中。


    無論是哪一種,一定都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


    我不要他為我牽腸掛肚勞民傷財,我更不想看到他棄我而去,所以於我跟周林而言,最好的結果,就是他什麽都不知道,而我也當自己沒有病。


    就這樣把最後的幾個月好好的過完,如果可能,最好是連我死都不要讓他知道,這有些難度,但我在想,我一直在想一個,可以讓他永遠不知道的方法。


    後半夜涼,我打了噴嚏,周林心疼的幫我裹上被子。


    “沒事吧!”


    “沒事,你也把被子蓋上,會著涼!”


    “我沒事,大男人皮實的很!”


    “嗯!周林,你真好!”我笑笑,捏捏他的臉。


    他也寵溺的捏捏我的臉“我這麽好,你還總讓我藏著,小婉,咱們就正大光明的不行嗎?管別人說什麽,誰說你,我饒不了他!”


    “一村子的人,你還能都把人家揍一頓啊!咱們就過個安生日子,惹那些事兒幹啥?咱們好,咱們自己知道就行了唄!”


    “可是!”他似乎還是不甘心。


    我從被窩裏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唇瓣上淺吻。


    “這感覺不好嗎?別有一番滋味不是嗎?”


    周林一臉無奈的看著我,猝不及防的在我唇瓣上輕吻一口。


    “小婉,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我都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


    我笑笑“那你聽不聽我的?”


    “聽,不過隻聽一半!”


    “怎麽說?”我疑惑的看著他。


    “我不公開我們的關係,但咱們也別太刻意的藏。就順其自然的偷行不?”


    他那一臉正經的模樣,逗的我發笑,撲哧就樂出了聲。


    “行,那咱們就順其自然的偷!今晚在你家,明晚在我家!”


    “好嘞!”


    我跟周林算是初步達成共識,就保持這種,類似偷情一樣的相處模式。


    其實我倆就算不說好了,之後的日子,也差不多。


    周林跟我說,他已經耽誤了許多天,得回礦山幹活兒了。


    我問他幾點走,我回去再給他包點餃子帶上。


    他說不用,起早就得走。


    不過我比他起的更早。


    時間應該比他上次,離開我家更早。


    天色還沒見亮,我就從周林被窩裏爬起來,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家。


    大黑看到我嗚嗚嗚的叫著。


    我摸摸他的狗頭“乖,一會餃子包好了,也有你一份!”


    在農村狗子的待遇都挺差的,也不是虐待,就是條件擺在那,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但大黑於我而言不一樣,我當它是家人,有啥好吃的都不會落下它。


    他也乖的很,我說完它就乖乖趴那等著,也不會像有的饞狗子,看到菜板上的肉,就流著哈喇子一口吞掉。


    我洗洗手,和麵剁餡子,等餃子餡弄好了,麵也軟和了。


    都是同步進行,我這邊生火,這邊就開始包餃子。


    一個個漂亮的小餃子整齊的擺在蓋簾上,大鐵鍋裏的水,也咕咕嘟嘟的翻開了花兒。


    我把包好的餃子下進去,煮了幾個開就能出鍋了,


    直接放在盤子裏,會坨在一起。


    我撈出來把它們擺在蓋簾上,等上麵的水汽散的差不多了,才裝那兩個飯盒裏。


    “夠不夠?應該夠了吧!”


    我裝了滿滿兩飯盒餃子,夠周林吃一天的,可還是覺得太少。


    本來給大黑晾了十個餃子,然後又夾進飯盒五個。


    大黑似乎看懂了什麽,可憐巴巴的在那嗚嗚叫。


    我一臉歉意的看著大黑,把剩下的五個餃子放進它碗裏。


    “乖狗子,等我回來再包,到時候多給你幾個,周林要走了,我怕他不夠吃!”


    大黑是個通情達理的狗子,聽到我這樣說,汪汪汪的叫了兩聲,然後低頭吃餃子去了。


    我笑笑,然後抱著裝了兩大飯盒的餃子的小筐,急火火的出門去了。


    這時候天已經亮了,村裏一些勤快的老人已經起來了。


    我怕被人看見,又走的小路,天還黑著,深一腳淺一腳的。


    早上露水重,小路都是野花野草,還不等我走到周林的屋子,鞋襪跟褲腿子都濕了。


    有點涼,但我不在乎,隻要周林能吃到我包的熱乎乎的餃子,我的心就是暖的。


    我緊趕慢趕的,還是晚了一步。


    等我到周林房子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房門上一把大鎖,我從土牆的縫隙往裏看,屋裏的確沒有人。


    我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這忙活了一早上,還是晚了一步!”


    我心裏埋怨自己,應該起來的再早一點的。


    但這沮喪也隻是在我心中片刻,我很快又抖擻精神,而後拎著小筐三步並作兩步,大步流星的就往山坡那邊的小道跑。


    我知道周林是騎自行車走的,肯定比人走的快,但昨夜下雨這鄉間土道泥濘的很,從村裏到鎮上大道這段距離,他大概率是推著的。


    那就不會太快,我隻要從山坡小路抄近道,也許就能看到他。


    我是有點樂觀了,昨夜的雨,讓鄉間小路不好走,這小山坡就更難爬了。


    平時要不了兩分鍾我就能越過的小山坡,這會兒爬了半天也沒上去。


    濕滑的泥土,一直讓我腳底打滑,我摔了好幾次,才終於越過那道山坡。


    終於,我遠遠望向腳下的砂石路,周林正騎著自行車在那上麵飛馳。


    我放下小筐,脫了上衣,揮舞著衣服,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力。


    周林一開始騎的很快,但好像聽到了聲音,然後就停下來四處張望。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山坡上肆意叫喊的我身上。


    “周林,我來給你送餃子了!”


    我知道他看見我了,趕忙下山坡,就像一隻小燕子,朝他飛奔而去。


    周林看到是我,也放下車子,蹚著草叢迎上來。


    可能是我太急了,眼看要跑到他麵前,不小心踩了腳下的水溝,就差點摔了個嘴啃泥。


    “小心!”


    好在周林及時扶住我,才沒讓此刻已經很狼狽的我更加狼狽。


    我顧不上許多,拿出小筐裏的飯盒,笑嗬嗬的看著麵前的男人。


    “周林,我剛包的,趁熱吃!”


    我打開飯盒,裏麵的餃子還呼呼的冒著熱氣兒。


    周林一臉感動的看著我,我從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一抹淚光。


    “你回去就是做這個了?”


    “嗯,昨夜那些都涼了,不好吃,這個是新的,你嚐嚐……”


    我說著,就到筐裏找筷子,想喂給周林吃。


    可摸了半天也沒找到。


    “筷子丟了!可能是剛剛摔跤的時候,不小心掉了!”


    是啊,我剛剛在泥坑裏摔了好幾次。


    這會兒別說身上,就連臉上都沾著泥。


    周林用大手,輕輕拂去我臉上的泥汙,然後一臉寵溺的在我唇邊淺吻。


    “傻瓜,餃子等我回來再吃,看你弄的,這樣我多心疼!”


    “回來再吃別的,不讓你吃頓熱乎餃子,我這心裏總是不舒服!不過沒筷子了……”


    “沒筷子怕啥,用手抓味道更好!”


    他笑著,就從飯盒裏抓了兩個餃子放進嘴裏。


    我這餃子包的不大,可一口兩個還是挺噎人的。


    我看著周林大口大口吞餃子的滑稽模樣,忍不住撲哧樂出聲。


    “慢點吃,還有很多!你喜歡,等你回來,我再給你包!”


    “嗯,喜歡,小婉你做的飯我都喜歡,真想吃一輩子!”


    “一輩子!”


    他這話脫口而出,說的那樣自然,那樣溫馨。


    可於我而言,卻像是一把刀深深的插在我的心口。


    一輩子啊!


    我想著,如果可以一輩子跟這樣一個男人在一起,那該是件多美的事兒。


    可我的一輩子,注定太短太短。


    周林似乎察覺我的異常,咽了嘴裏的餃子,大手輕撫我的臉蛋。


    “咋了?我又說錯啥了?”


    “沒有!你說想吃一輩子,我就給你做一輩子!”


    周林吃了半盒餃子,剩下的一盒半他說留著中午晚上吃。


    我知道他這一走,可能又得幾天才能回來。


    我站在路邊,目送周林遠去。


    他也是一步兩回頭,好幾次差點把自行車騎到溝裏。


    “你好好騎,我走了!等你回來!”


    “嗯,小婉我會盡快回來,吃你做的餃子,抱你睡覺……”


    我爬上山坡又看了好久,直到他騎車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我視線之內。


    小別勝新婚的感覺真好,昨夜的感覺真好,可我到底還有多少時間,這樣的小別在未來不久的某一天,也許就真的成了永別!


    回去的路上,我順便去地裏看看。


    離秋收的時間越來越近了,今年風調雨順,莊稼長的不錯。


    我看著那一個個玉米,就像是繈褓中的孩子,心裏也忍不住歡喜。


    忙活了一年,總算是有個好結果!


    我之前打聽過糧價,比去年高,如果沒意外的話,今年應該能多賣不少,或者我真的可以像那大夫說的,到省城的醫院看看。


    想到這裏,我心中又燃起一絲絲希望。


    但很快,就有人打斷了我的思緒。


    “唐婉……”


    我聽到有人叫我名字,回頭一看,竟然是村花李小丹。


    這冤家路窄,她也跟她媽去地裏看莊稼,這會兒見我在這,找借口讓她媽先走了。


    “小丹,你早點回來,中午咱家燉牛肉!”


    “知道了媽,我跟唐婉姐說幾句話就回!”


    在她媽麵前,李小丹還是一口一聲唐婉姐,可等她媽走了,這女人就馬上變了另外一張臉。


    “唐婉,你這是去哪了?整一身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跟人鑽玉米地了!”


    李小丹這一上來說話就夾槍帶棒的,我知道,她必然是對昨夜的事兒耿耿於懷。


    我淡淡一笑“是鑽玉米地了,這不看看莊稼長的咋樣,誰知道不小心就摔了!”


    李小丹冷笑“這樣啊!也對,畢竟以你這副尊容,就算是想找人鑽玉米地,也沒人願意吧!”


    “小丹啊!看你這話說的,好像是你跟人鑽過一樣!”


    “你……”


    被我懟了,李小丹臉色很難看。


    她不客氣,我也不客氣,村裏人都知道,我這個醜女,自從被男人拋棄之後,早就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兒了。


    也是時候讓這村花知道知道,我唐婉也不是好惹的。


    “怎麽了?還在為昨夜的事兒別扭,小丹你放心,你昨夜當著男人麵做的事兒,我就當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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