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的那一天是在一片藍色風信子的花海裏。


    人們說這種花朵代表著生命,代表著希望。


    它們倔強的開放著,在無數的時間和突變中存活。


    柏亞斯也不記得那天見過的風景到底是什麽樣子,他隻知道自己看見了一雙,永遠也忘不掉的眼睛。


    那是一雙蔚藍色的,像天空一樣美麗的眼睛。


    他很難去描述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但他隻知道,他想詢問這雙眼睛的主人,詢問她的名字。


    後來很多年過去,他慢慢的領悟到了當時的心情。


    他愛上的不是一雙眼睛,而是一個充滿了自由的靈魂。


    柏亞斯從小就接受最嚴格的精英式教育,他的雙親都是戰死星域的軍官。


    而他是被期待著能夠繼承衣缽的下一代。


    所有的人都期待著他能夠越爬越高。


    每一個人都在給他灌輸著,他必須要達到的成就。


    直到他遇到了他人生最後一個老師,陸今白。


    陸今白和他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陸今白不會苛求他的一切。


    隻是在讓他追求著一件事,他到底想要什麽。


    柏亞斯不知道他想要什麽,或許活在這樣的家裏,他不能夠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按照設計的成長,一步一步的達到了所有人預期的樣子。


    直到那一天,他遇見了薑懷安。


    她是一名有名的星際旅行家。


    她常常遊曆在各個星球之間,記錄下每個星球的風雅趣事。


    她認識的人很多,認識她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人們熱愛她的美麗,熱愛她的灑脫。


    柏亞斯也始終難以忘懷那雙如天空般澄澈的眼睛。


    他磕巴而猶豫的問著“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像是被他這副樣子逗笑了一樣,薑懷安大大方方的給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薑懷安,是一名星際旅行家。”


    星際旅行家。


    這個名詞盤桓在柏亞斯的腦袋裏麵,他從來沒有旅行過。


    因為他的家族不允許,他的身份不允許,他的人際關係更不允許。


    而這場意外的相遇,也隻是他其中一個任務的插曲。


    柏亞斯回家之後開始不斷的尋找薑懷安寫過的書籍。


    她寫下的書太多太多,每個人物都仿佛從她的文字中跳躍而出,擁有了真正的血肉。


    柏亞斯沒有真真正正的接觸過外麵的世界,他的生活被割裂的分為了任務和生存。


    就像是一個,被無數心思堆砌而成的畸形兒。


    承載了太多太多,不該屬於他的東西。


    那些執念和責任,本就不應該是他去背負的。


    人們偷走了他的人生,卻又要不停的告訴他。


    “如果不這麽逼迫,怎麽會取得現在的成?”


    “我們替你規劃好了一切,你才可以無所顧忌。”


    這些話是真的正確的嗎。


    柏亞斯不知道,他問過陸今白,對方也隻是搖搖頭。


    “比起問我是不是正確,這些話更像是為了家族榮耀。”


    後來柏亞斯自己製造了一場偶遇,是在一個星球的瀑布下麵。


    他踩點了幾天,才等到了那個會來這裏欣賞瀑布的人。


    薑懷安顯然有些意外他的出現,畢竟這麽一個瀑布,平時可不會有什麽人來。


    柏亞斯拿出了一本書,是薑懷安寫的《自由與風》。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柏亞斯在心裏深呼了一口,他克製住自己有些激動的心。


    “為什麽你在書裏說,自由是像風一樣輕盈的。”


    薑懷安並沒有嘲笑他這奇怪的問題,隻是招呼著對方和他一起坐在石頭上麵。


    她拿出了一把花朵,這花朵都是山裏常見的品種,一抓一大把。


    “因為隻有足夠輕盈,才能自由啊。”


    山間的風輕輕的吹拂而來,柏亞斯看著手中不知名的小花。


    它們可以隨著風而自在舞動。


    哪怕已經被人折去根莖,至少此刻它還是那麽美麗。


    這一刻,柏亞斯的心裏湧現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


    他想要過屬於自己的人生。


    他不想要一直被桎梏著,不想成為被囚禁在原地的花朵。


    於是他開始反對家族裏麵的安排,反對那種求穩的心態。


    用自己的方式在要塞裏麵拚搏。


    閑暇時間也會給薑懷安傳去信件。


    他會和薑懷安討論書裏麵的風景,問對方很多看起來很白癡的問題。


    在柏亞斯被派去一個充當臥底的任務時, 他寫下了最後一封信。


    他很難去清楚的描繪自己的感情,但他在信的最後一段寫下了第一天見麵的感受。


    “我無法說明天空和你的眼睛到底誰更美麗,但如果一定要我做出比較。”


    “我的心會偏向你,我的目光會聚焦在你的瞳孔,我會說‘你擁有一雙難以比擬的眼睛,這比我見過的任何事物都更加美麗’。”


    “如果我能活著回來,我希望你能送我一束藍色風信子,我就可以讓它開在我的床前,就像每天醒來都能看見你。”


    柏亞斯知道如果他沒能從這個任務回來,那麽就說明他已經死在了那裏。


    沒有人願意去淌這份渾水,可是他必須要去,因為這是他無法違背的家族榮譽。


    哪怕他想過反抗,可他不能退縮。


    那死死被打進他身體的驕傲,不允許他選擇臨陣脫逃。


    幸運的是,他活著熬到了任務結束。


    等著他被送回到要塞的時候,他全身都有著各種各樣的損傷。


    這是難以避免的。


    等他醒來的時候,看見病床邊的桌子上有一束新鮮的藍色風信子。


    它們被安安穩穩的插在花瓶,花瓣上還有著欲落不落的水滴。


    柏亞斯盯著花朵看了很久很久,看到最後,他不由得笑了出來。


    生命本身的價值是由人而定的。


    有人把生命與勇氣結合在一起,說這是人類的讚歌。


    有人把生命與信仰結合在一起,說這是人類的目標。


    還有人把生命與奉獻結合在一起,說這是偉大。


    柏亞斯隻想著生命應該和自由在一起,因為隻有這樣,生命才是一個生命。


    等他身體恢複出院之後,他精心的收拾了那束風信子。


    然後到了他們經常見麵的地方。


    在他去臥底之前,兩人經常會在赤翼星的一家公園見麵。


    有的時候是交流心得,有的時候是分享快樂。


    柏亞斯到了公園裏麵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花園長椅上薑懷安。


    她捧著一束熱烈的紅玫瑰,但是再嬌豔的玫瑰都無法遮擋她的美麗。


    柏亞斯有些茫然,為什麽她會捧著一束玫瑰站在這裏?


    薑懷安發現了他的存在,臉上多了笑容。


    她幾步走了過來,將手中的玫瑰遞給柏亞斯。


    “從你離開那天開始,我每天都會捧一束玫瑰在這裏等你。”


    “今天是我等你的第129天,我想和你說,紅色玫瑰也很襯你。”


    柏亞斯愣在了原地,他感到整個人從腳到頭開始發熱。


    連帶著耳根都燙的讓他無法言語。


    他沒有想過自己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柏亞斯咬了咬牙,他一手接過玫瑰,然後立馬說著“其實我很喜歡你。”


    “見你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很喜歡你。”


    薑懷安笑了笑,她伸手捏下了一片紅玫瑰的花瓣。


    “我知道。”


    她把花瓣放在柏亞斯的臉頰上方“那一天的你,就像這朵花瓣一樣。”


    是青澀的好感,不加掩飾的喜歡。


    就像是對於美好事物的欣賞,難以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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