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楠立起來了,沒錯,他今晚一定睡不著了!


    “你再說一次?你把你剛剛說的話,再說一次?”


    徐冰抽了口煙,就這麽在床上坐著,背靠著牆壁低頭凝視著床上的月色。


    像極了一朵被傷透了的紅色玫瑰,散發著魅力,病痛,和麻木。


    而薑楠的臉色卻是寫滿了複雜,他頭上冒著冷汗,他自己都不知道頭上的汗,是因為被徐冰驚為天人的話嚇到了。


    還是自己發燒引起的!


    “我說,讓你猜猜,在我們這麽多年沒見的時間裏,我和多少個男人滾過床單...”


    徐冰的話語是多麽的風輕雲淡啊!可是薑楠卻聽得心裏發涼。


    “猜?我怎麽猜?這種東西能靠猜出來?”


    徐冰伸出了一根指頭,薑楠皺眉道:“一個?是張德家...?”


    “如果是他,為什麽還要讓你猜…”徐冰低眉,情緒複雜,“將近十個。”


    本來準備躺回去的薑楠,身子又立了起來,然後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錯愕的眼神看著徐冰。


    “你...你說什麽...”


    薑楠的腦子像是被核彈炸了一樣...


    他默默的看著徐冰一口一口地抽著煙,可自己的心髒卻也開始一抽一抽...


    他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口吻去詢問徐冰為什麽要這麽作踐自己的身體!?


    但薑楠下一刻卻不這麽想了,他想知道徐冰變化後的原因...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記得...你有很重的心理疾病啊!”


    “不,那從來不是心理疾病。”徐冰吐出了口煙圈,而那窗外的月亮,竟然就這麽被煙圈吞噬。


    “剛開始,的確我很排斥,因為以前我被一個畜生作踐了身子。”


    “我第一個男朋友,沒錯…他也是饞我的身子,我拒絕了他,他得不到我的肉體,就和我分手了。”


    “那時候我很心痛,我想知道男人的腦子裏都是怎麽想的,難道拋開肉體,男人和女人之間就沒有任何關聯嗎?”


    “可是後來的某一天,我的觀念被踩在腳底碾碎了,我認識了一個富二代。”


    “你知道我第一份的工作是什麽嗎,薑楠?是銷售。”


    說著,徐冰的左眼就落下了一行眼淚,可是她的聲音卻沒有夾雜任何的顫抖。


    那行眼淚,在月光下是如此的剔透...


    薑楠也分不清,自己的這個勝似親妹的女孩,此時到底懷揣著怎樣的心情。


    “那個時候,一個月兩千塊錢,我原來的媽媽早就丟下了我們。”


    “家裏除了我,沒人能賺錢,徐大兵成天喝酒,甚至會去我的錢包偷錢,就為了去酒吧裏喝一杯酒,然後每天早上,家裏的地上都會躺著一個爛醉的人。”


    “哇…多淒慘啊,多狼狽啊,多不是人啊!”


    “一個月兩千,養活一家七口,你說我他媽是不是個神仙?”徐冰吸了口煙,她的表情是笑,可是嘴角卻是往下...


    “我每天都在幹活,拚命地幹活!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我能工作十四個小時。”


    “我感覺我活不下去了,我恨透了這個家,可是每次回到家裏的時候,看到那些甚至還沒成年的孩子,我心碎了!”


    “我發誓,我要供徐黎讀書,起碼我現在半條命還能吊著!”


    “生活就是這樣,一望能望到頭,可是生活卻又無時無刻的給你希望,可希望越是渺小,你就越想去尋找。”


    “當了銷售的第二個月的某天晚上,我被灌醉了,失去意識的和一個富二代滾了床單。”


    “我那天很絕望….絕望極了!可是第二天以後,他就說要和我在一起。”


    “是的,他的確和我在一起了,甚至會給我我們家裏買東西,洗衣機,電視機。”


    “他開始也信誓旦旦的說,徐冰,我可以會保護你們的家庭,相信我!”


    “可是結果呢?不到兩個月就跑了,沒錯他跑了,又拋下了這個家…”


    “我在銷售這條路上越做越深,沒有辦法的,因為我要活著,家裏人要活著。”


    “結果就是,一年裏,我換了十個男朋友,他們每次和我一夜情以後,都會和我說,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可是結果呢,都不到一個月就忍受不了我的家庭。”


    “多諷刺啊!開始,我還會心碎,結果現在如果有人離開我。”


    “我甚至會笑一笑,然後笑著對他說,好,你離開吧,我習慣了。”


    “薑楠你說我蠢不蠢,如果有個人想和我在一起需要密碼,那就隻需要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我愛你。”


    “我信了,但是我現在又不信了,我不想再被感情束縛住自己,這不值得。”


    “我也知道張德家對我動了真心,但我不是他心裏想的那種潔白如雪的女人,或許那晚他已經察覺到了,我不是個處女,更不是個守身如玉的女人。”


    “所以呢,他愛我,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接受因為我已經經不起這種承諾了。”


    薑楠摸了把臉,他想把這個天捅破了問問老天爺,為什麽人活下去是來受罪的,那為什麽要活著?


    他更是難以想象,生活的物是人非,竟然能把一個人摧殘到這種程度。


    摧殘到過去的心性寥寥無幾...


    “所以薑楠,不是我不願意接受張德家,而是我不配接受。”


    “他可憐我,可是有沒有想過一句話?”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而不幹淨的我,就是可恨的!”


    徐冰哽咽著,她隻是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就算過去做了這麽多錯事...


    不,這稱不上錯事,隻能稱得上是人為了活著而逼不得已的生活...


    薑楠拖著發燙的身子,摟住了徐冰,而此時發顫的徐冰已經泣不成聲。


    “哥...我有的時候真覺得活著比死了還累...”


    “可是我又想活著,我又怕死,所以我去找了以前埋在地裏的照片,我隻想看看以前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


    “徐冰也想知道以前的徐冰,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徐冰...”


    “好了好了,沒事...哥不怪你...是哥不好...”


    薑楠摟著徐冰冰冷的身子,心裏愧疚到了極致!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徐冰看到自己的時候是如此的冷淡...


    因為徐冰受到的傷害,都是薑楠一手造成的...


    他悔...


    後悔到了極點...


    如果問薑楠一輩子做了什麽會後悔終生的事情,那麽把徐冰送回自己的家,一定會是他一輩子的心病!


    薑楠揉了揉徐冰的頭,心髒一邊跳動著一邊發痛...


    “哥對不起你,以後哥會帶著你一起生活的,哥會保護你的,好不好?”


    “你不要對我下承諾...”徐冰痛哭流涕,“我已經受不了拋棄了...”


    “好,我不向你許下承諾,但是你也不要這麽妄自菲薄,好嗎?”


    薑楠撩了撩徐冰的發絲,發絲下女孩空洞的眼神,漸漸的變為澄澈。


    她看著薑楠,緩緩點頭,像是幾年前,兩人再孤兒院的槐樹下第一次見麵一樣,這一刻,她的靈魂似乎得到了解放...


    “薑楠你有病...大晚上這麽煽情...”徐冰敲了下薑楠的肩膀。


    “現在叫薑楠了,不叫哥了?”


    “睡覺!明天飯店開業了!”


    “不睡,叫我一聲哥。”


    “你是生病的人嗎?!”


    “不管,我是你哥。”


    “哥...”


    “成,睡覺!”


    ...


    一覺醒來,薑楠隻覺得自己的頭頂被大荒囚天指通了一指。


    隻差天靈蓋被掀翻。


    徐冰拖著他的身子,去了醫院打了點滴。薑楠其實很享受這種時光。


    男女之間的兄弟情誼,其實有的時候也很美好,當你有朝一日,看著自己的妹妹遠出嫁人後,其實你掉的眼淚,不會比她的父母要少。


    因為你知道,自己心裏的那顆白菜,終於長大了!


    徐冰這幾年的經曆,薑楠當然心酸,可是他能夠說什麽呢?


    難道指責徐冰一番,折磨他的心性?


    那這和現代化的中國化教育有什麽區別?


    薑楠不想再給徐冰壓力,一個稱職的兄長,應該是給予他保護,而不是責備。


    當你給了她保護,她也一定會給你回饋,比如現在陪著薑楠打點滴的徐冰。


    這樣的親情,難道不比富家之下的利益要來的溫暖嗎?


    薑楠心知肚明,這是拿錢都換不來的感情,也正是因為這種感情,才支撐著徐冰保護她的家庭走到了現在。


    他們都是這樣的人,世界上這樣的人也隨處可見,沒有人是完美的,生活也不會一帆風順,但人活著的意義,不就是竭盡全力,去撕破這層黑暗,見證黎明的破曉嗎?


    點滴很快就要打完了,薑楠靠在椅子上長歎一氣:“以後你可別亂跑了,昨晚我差點把命搭進去...”


    徐冰默默的給薑楠拿了點吃的,輕笑道:“知道了...”


    薑楠接過一塊白麵饅頭,就開始啃,下一秒,他口袋裏的手機開始猛烈震動。


    薑楠眉間緊鎖,是宋卿青,他接過了電話,可誰知道電話另一頭立馬傳來咆哮。


    “薑楠!你死哪去了!店的電話都被打爆了!徐冰呢!趕緊讓她過來準備開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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