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絲線之上有著密密麻麻的亮片,被火折子一反射,那光甚至有些灼人眼睛,細小的碎片之上反射著一張張鬼臉一樣的東西,墨語朝四周看了看,隻見石壁之上用線條幾筆就勾勒出一幅幅簡單的畫,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看過去,那一幅幅圖畫裏頭的人像是眼前她自己的這般境遇,麵對著蜘蛛王一樣的縱橫交錯的絲線,有人直接撥開了往裏走,可是他們走了沒多遠,蜘蛛網像是有意識般纏在人身上越纏越緊,像是一條條毒蛇,活生生的把人給勒死了,等到人反應過來,早已經丟了半條命,被緊緊纏繞著,進不得退不得,隻能眼看著自己在默默地等死。墨語越往下看越心驚,即使她知道那老頭變態,可是卻沒有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隻見那些被絲線纏繞的人,像是被牽引般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一點一點的往洞穴中移動,自己察覺不到,等到感覺不對勁兒的時候,腦後已經等了個血盆大口了,正看著獵物逐步而來。而那吞噬人體的怪物,不是其他,正是一個怒目圓睜的人。畫麵線條雖然簡單,可是神韻十分到位,把那吃人的怪物的眼神描繪的淋漓盡致,幾分邪氣,幾分睥睨,像是看著一場場人的生死表演,散漫而又無所謂的態度簡直太可恨了!


    墨語冷不防打個寒戰,腳下的步子已經往外退去,可是退了兩步又止住了,萬一這玩意兒是嚇人的呢?她思考了幾秒,把背上的雲行殊放在邊上安全的地方,出了隧道,沒過一會兒手裏提著一個撲騰的鳥兒和一捆柴火進來了。那撲騰的家夥是一隻黑鷹,翅膀被墨語束縛,頭倒掛著,一直在桀桀的叫喚,聲音在這狹小的隧道中顯得十分淒厲詭異。


    墨語絲毫不理會這東西的掙紮,生好了火,狹小的隧道立刻顯現了麵貌,所有的一切都半隱半現,她抬手把手中的東西一揚,那黑鷹反應也快,得到了釋放,立刻毫不猶豫的撲騰著翅膀遠離這個凶悍的女人,一頭就往蜘蛛網裏頭紮!


    墨語連忙抬頭看去,接著火光看著眼前的一幕幕,眼前的畫麵一幕幕地變幻著,直到那黑鷹再也無力氣掙紮,隻是那黑洞盡頭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個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老頭,那老頭臉上布滿皺紋,卻是一張娃娃臉,帶著那樣的表情,十分詭異。


    此路不通,可是墨語不甘心,若她絲毫不懂奇巧機關的話,很可能以為這是上天對闖入霧山禁地的懲罰,可是她懂得一些,卻偏偏隻是半吊子,隻是憑著大膽可能的猜測到了這地步,再加上一點兒現代知識,想誤以為是仙境都不太可能。


    就在她猶豫的時刻,邊上的雲行殊突然咳了起來,墨語愣了一瞬,忽然反應過來,狂喜的奔了過去。雲行殊這些天跟個活死人一樣,除了墨語扒開他的嘴巴灌些東西,其餘時刻別說咳嗽,就連呼吸都可能隨時斷了的模樣。


    但她高興不到兩秒突然明白過來什麽,上前檢查了一下雲行殊的心口,果然,那三寸之長的傷疤上的死氣又重了一些,之前墨語拿著薄薄的刀片把他心口周圍的腐肉生生剜去他也沒有絲毫痛苦,而此刻這青色已經順著胸口幾乎蔓延到了脖頸上。俊臉上頭的那張寒潭似的眸子沒有睜開,他卻準確的找到了墨語的手,狠狠地抓在手裏,捏的墨語的骨節幾乎都要斷裂。墨語頓了一頓,拍了拍他的背,很認真的想了想直接把他托出了洞外,再次進來的時候手裏提著一把長劍。


    不管怎麽樣,總要試一試的。


    她借著火光看了看那絲線,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絲線的兩端扣在石壁之上,凝神,提劍,注入真氣,抬臂一劍揮了出去!


    隻聽“鐺——”地一聲巨響,絲毫不啻於砍在精鋼之上,甚至看見了長劍的劍刃上蹦出的火花,隨即墨語手腕一抖,迅速挑起劍刃,隻見再次劈了過去!


    在墨語的預料中,若是那絲線不斷,必會倒卷過來,但是就在此刻,黑黝黝的洞府之中像是走來了惡鬼,隻見那縱橫交錯的網如同有了意識一般有序的收回張牙舞爪的爪子。


    墨語愣了一瞬,隨即狂喜,緊接著又補了一劍,這三劍傾注了她全部的內力,最後一劍,竟然直接把隧道給劈開了!


    而與此同時,霧山之頂的那座輝煌的大殿堂之內,青衣修道弟子一臉驚愕的看著大屏幕,眼看著那隧道崩塌,灰塵彌漫,霧氣迷離,一支長劍銀光閃閃的直劈過來,十分牛叉。塵土飛揚之中,可以隱約看得見穿一襲看不清衣服顏色的少女佇立中間,一臉肅殺之氣。這些青衣弟子生生的打了個寒戰,半晌才反應過來,一人叫囂著道,“快去告訴師父!往生道的前體被毀了!”


    墨語當然不知道這樣大的動靜早已把主人驚動,她隻管開路,其他的皆不管,還未等到塵土落下,墨語就迅速背起了雲行殊穿入其中。


    剩下的路好走得很,如她自己所料,通路的盡頭是纏綿的秋風,但卻再也沒有現代的東西了。


    雲行殊從剛剛開始似乎就有了意識,眼睛緊閉,一直抓著墨語的手不放,墨語無奈,你這樣我還怎麽背你啊,狠了狠心直接扒下他的手,把他整個人托在了肩上。


    誰料腳下一個踉蹌,長時間的體力流失,她早已精疲力竭,這麽個踉蹌沒有穩住,直接背著人就往前方倒去。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背上的雲行殊在那一瞬間猛地翻了個身,直接給墊了底兒,與此同時,他睜開了深邃的眼眸,嘴角略微向上挑了一挑,有氣無力的叫道,“小混蛋……”


    墨語的狂喜還未表現在臉上,豈料又一個聲音惡狠狠地插了進來,“小兔崽子!簡直找死!”


    墨語聞言驚愕的抬頭看去,有個老頭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一張娃娃臉上盡是溝壑,邋裏邋遢的靠在一棵樹上,兩手抱胸,一條腿支撐著,另一條腿閑閑的來回踢著腳下的小石子,看見墨語看了過來,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地上的雲行殊一眼道,“小兔崽子,敢毀壞老夫的往生道,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在這裏看見人,即使是個老怪物,說出的話也不甚好聽,墨語的語氣依舊難掩欣喜,“老先生是住在這裏的山上麽?你可知道山中的藥師?你知不知道怎樣能到達山頂?”她自動忽略了那老頭話語中的質問,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可見心裏的著急。


    那老頭絲毫不為所動,拿著睥睨的眼神看著這狼狽的兩人,踢著石子的腳突然揚起,一顆石子啪的一聲打在雲行殊的穴位之上。


    墨語大怒,這人怎麽打人!


    隻聽雲行殊悶哼了一聲,隨即笑道,“藥師果然還是老性子。”


    墨語的怒氣僵在了臉上,這老怪物是藥師?就是這次來的目的?


    咳,墨語打算變相的道個歉,剛剛是她太著急劈了往生道,是她的不對。


    那娃娃臉的老怪物賞了他一眼,閑閑的道,“臭小子醒的正是時候。讓那丫頭背了你一路,屁都不會放一個,此刻終於肯醒來了?”


    雲行殊苦笑,心下卻是了然,他著身子怕是回光返照吧,隻是心疼她,這一路來,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她是怎樣一步步走來的……


    他伸手把墨語攬在了懷裏,道,“我當然知道。藥師父難道是來迎接我們的?”


    “呸!”藥師被說中了心事,臉色有些發紅,難道能承認這麽跌份兒的事情麽!叫那姓周的混蛋知道了,他的老臉皮該往哪兒擱呀!於是他死鴨子嘴硬不承認,牛.逼哄哄的道,“老夫就是來看看人是怎麽一點一點慢慢死的。”


    墨語聞言一驚,話語脫口而出,“喂,你這個老怪物為何見死不救!”


    “老怪物?”老頭的眼睛眯了起來,打量了墨語半晌,眯了眯眼,終於鬆口道,“要老夫出手也可以,隻是你這丫頭得答應老夫一個條件。”


    雲行殊立刻打斷他,“藥師父,阿語年紀還小,說話未免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原諒一二,若說條件,雲行殊可以答應,但不可以牽扯到她。”他可是對這變態的老頭子有所耳聞,陰毒狠辣,做事完全憑著自己的喜好。


    “吆喝!這就心疼了?”老頭子近乎譏誚地看著雲行殊,搖頭道,“可是老夫就看上了這丫頭!愛走不走。”


    話畢,那老頭再也羅嗦,轉身就要離開,墨語看著他那近乎詭異的步伐,連忙跟上去,抓著他的胳膊連連問道,“老先生的話果然當真?隻要我答應你,你就可以救他?果真不會食言?”她並不了解這老頭,隻是他是樓淵的舅舅,自然而然規劃到了好人的行列,雖然這個好人說出來的話並不討人喜歡,但畢竟是長輩,又是知名人物嘛,有點兒怪脾氣也應該。


    嗯,她隻絲毫沒有沉吟,抬起腳步就跟了上去,一邊張開手招呼雲行殊,“你還愣著幹什麽啊,走啊。”


    雲行殊看著她熱切的模樣,心尖尖上泛著疼痛。他知道藥師遠遠不會這麽輕鬆地給他治病,那丫頭心思單純,認為這世界上全是好人,都樂意幫助別人,她錯了,可是他卻不忍去跟她說這些。就讓那份美好一直保留著吧。


    前頭的墨語見他沒有跟過來,又小跑著返回來,一拍腦門兒道,“你看我這記性,樂瘋了頭,竟忘記你體弱有傷在身了,來,我背你。”


    說著彎下了腰等著那人爬上來,雲行殊看著麵前那纖秀挺直的背,幾經風雨也不倒,他笑了一下,嘴角揚起就沒有落下過,猛地打橫抱起她,換得墨語驚呼一聲,人已經落在了他的懷裏。


    雲行殊身體確實無力,卻不會連自己的女人都抱不起,腳下打了個踉蹌,雙手卻穩穩地把她攬在懷裏,低聲在她耳邊道,“剩下的路,換我來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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