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02


    清晨,雪霽初晴,半個多月沒有露麵的太陽透過厚厚的雲層灑下萬點金光,但是空氣寒冷清冽,就連呼呼的北風也停歇了。


    “墨墨!墨墨……”隨著一聲聲激動的歡呼聲傳來,語氣在寒冷的氣溫下逐漸升高,墨語房間的門“啪啦”一聲被人大力撞開,隨即旋風般卷進來一個青色的影子。


    墨語尚且在沉睡,聽見這聲呼喚,連眼睛也沒睜,伸出手來,把被子往頭頂上一蒙,繼續呼呼大睡。


    “墨墨!墨墨!不要睡了!咱們今天上街去玩!那兩個煩人的家夥今天都有事兒,不會時不時的來打擾!哈哈哈!”青色的影子三大步就上前來,努力地把蒙在墨語頭上的被子往下扒,聲音裏透出無限的得意。


    墨語不樂意的爬起來,把厚厚的被子裹住自己,迷蒙著眼睛對眼前青影抱怨,道,“我不去,我想睡覺……”話還沒說利索,“砰”地一聲又倒頭而睡。


    床頭上的青紗帳子被掠起的風一吹,飄飄散散,屋子裏的炭盆子快要燒完,氣溫略低,有些涼意的風霎時鑽到被子裏,墨語低低的呻吟了一聲,伸出手來揮了揮,示意他走。


    “睡什麽睡,你這幾天體態略顯豐腴啊,再睡下去就成了豬了!快些,街上這幾天好熱鬧,我在夷海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熱鬧的日子,快!快!”書生打扮的趙存伸出冰涼的手來把蒙在頭上的被子扒開,使勁兒地蹂躪著手底下的嫩臉,啊,真是又熱又軟又滑,真舒服。


    墨語“啪”地一聲把他的爪子打掉,又賴了兩分鍾,終於慢悠悠的爬起來。


    自從戰爭停止,三國從鳳笛半月城各退居自家的國土上守護,十幾萬的精兵把守著邊關,可惜他們的主帥,比如雲霄雲行殊,顧寒,顧桑,夷海少帝這些各國重要人物,都低調秘密賴在鳳笛的白芷關內,當然,這“秘密”隻瞞著自己的軍隊,而作為主人的鳳昭暄很是無可奈何,這些賴皮趕也趕不走,隻因為墨語想去鳳笛,這個年,她想離師父更近一些,這是奔波在路上之後過的第一個年,無論怎樣,君諾養育了她,沒有他,就沒有她。


    當日三國退兵,墨語沒有去向任何人辭行,隻留了一封信給自己的兄長陌桑,隻身悄悄地離開打算回去鳳笛的帝京,可惜半途中被發現,鳳昭暄有些私心,他知道君諾的事情,也多少知道點兒君諾的想法,並不太想這個年被破壞。


    更何況,那個稱之為“家”的地方,他也沒有回去的欲望。


    還記得每年的除夕,鳳笛高高的宮牆內,寬闊的大殿之內坐著帝後連同後宮嬪妃,擱著羞珍美味的長席幾乎擺到了大殿門口,燈紅酒綠,浮燈繁花,美姬腰肢軟軟,絲竹每個人的臉上洋溢著看似幸福的笑意,但是鳳昭暄看來,那裏幾乎沒有一絲的人氣,那些笑意盈盈的臉都是一些牽線木偶,被幕後的人所操控著,就連他也不得不擺出一副很享受的模樣,那裏暗地裏永遠演繹著一場場勾心鬥角,爭風吃醋,表麵卻歌舞升平,一片歡樂之象,想想都覺得惡心。


    於是他強勢地要留住墨語,陪他在邊關過一個年,認識這麽久,聚少離多,尚沒有機會在一起過一個年,這次是鐵了心要把她留下,可惜墨語的身份是雲霄“顧桑”將軍的手下,不太好辦,好在她名義上的主人雲行殊並沒有說什麽。


    於是鳳昭暄往帝京遞了折子,借著戰事不回帝京,在白芷關內駐紮,正好幾個月前他的未婚妻納蘭明月前來送糧草,於是順理成章的留在了這裏,作為未婚妻陪伴昭暄太子。遠在帝京的皇帝深知戰事要緊,朱筆一揮批準了,還派人送來了許多帝京的產物,珠寶古玩、名貴藥材、精秀帛錦,大車一隊隊源源不斷的送入白芷關,好似把鳳笛皇宮內能搬來的珍品全部挪了來。


    鳳昭暄把這些東西賞賜下去,將士們興致高昂,雖然軍隊駐紮在三十裏之外,但這些人仍然興高采烈的每天進城采辦著年貨,裝飾著軍營,殺雞宰羊,氣氛十分熱絡。(.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由於名動鳳笛的昭暄太子竟然在小小的邊關過年,這讓這裏的府尹簡直受寵若驚,自從知道昭暄太子要入住安西,府尹連夜派人收拾出安西最寬廣的行宮,又添置了許多珍貴的寶貝。這座行宮是鳳笛當年景文帝在位時南下修建而成,隻不過位置偏南,修繕好之後帝京貴人來的並不多,空置了許多年,這次終於又派上了用場,待鳳昭暄入住之後,府尹日日來拜訪太子,唯恐什麽地方做的不好,惹了太子不高興,也難為鳳昭暄日日聽著這府尹拍馬屁,並沒有表現出絲毫不耐煩。


    而墨語、雲行殊、趙存一行人辦成了普通客卿,順理成章的賴在了這裏,雲行殊雖然人在安西,但雲霄的文書幾乎每夜都從觀景泰棧道飛來。


    觀景泰棧道地勢雖然艱險,但卻是雲霄與鳳笛之間的重要通道,正常行軍不能走,但是高手過道卻還尚可,由於每年臘月大雪飄揚,棧道少有人敢走,每年這個時候府尹撤去大部分兵力,北上屯糧,因此這地方一直兵力薄弱。


    自雲霄第一封信件到達雲行殊手中之後,雲行殊也不避他,鳳昭暄立刻意識到這封信打哪兒來,立馬意識到棧道這裏防守的薄弱,調集了隊伍常年駐守。


    但他卻對雲行殊的做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這男人為自己提了個醒兒,要不然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亂子呢,於是,雲行殊這厚臉皮的男人霸占著人家的地盤不說,還堂而皇之的在別國處理自家的政務,真是膽兒肥而皮厚。


    隻有趙存一人晃晃悠悠,整天無所事事,他隻身留在這裏,把其他人都趕回了國,夷海攝政王知道後氣的吹胡子瞪眼,大罵,“混賬!糊塗!不成體統!”竟然派人來接,可惜那些日子趙存神出鬼沒,攝政王的人找不著人,又不敢在別國太放肆,於是找到昭暄太子要人,鳳昭暄巴不得讓這個無賴書生回去,配合之下趙存終於執著墨語的手含淚上了回國的馬車。就在雲行殊鳳昭暄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這家夥一天之後竟然又冒著風雪,屁顛屁顛隻身折了回來。


    眾人頭痛,沒見過比眼前這位更無賴的皇帝!


    他就是算準了鳳昭暄和雲行殊不敢把他怎麽樣,鳳笛雲霄政事不穩,夷海也不能讓它太平,留這個少帝在世,能為夷海維持著內亂,何樂不為?


    鳳昭暄日日被府尹伺候馬屁,要麽被軍務纏身,要麽被未婚妻納蘭明月拜訪,出門一趟都不容易。把墨語曉之以情留下來後,就晾在了一邊,自從回來後,墨語都沒怎麽見過他。


    雲行殊則整天在書房裏處理著隔國而來雪花般的文書軍務,夜裏會見著翻.牆而來的黑衣人,隻是偶爾才能出去透上一口氣,去看看墨語,不過,這姑娘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似乎自從戰事結束後,這姑娘就特別能睡,雲行殊每次都隻在房裏站一站就走,有時候雲行殊一進屋墨語就能感覺的到,撐著身體起來陪他說一會兒話,後來就連雲行殊站在了她的榻前,她也沒有了反應,雲行殊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兒,找來了城內最好的大夫,這才發現這姑娘也不知道何時中了蠱毒,除了脈象有些奇怪之外,好在並不是什麽難解的蠱,半個月後又生龍活虎了,於是這事兒也誰也沒放在心上。


    兩個人都忙,這讓夷海少帝趙存特別歡喜,他在國內本就把幾乎所有的政務都讓攝政王代勞了,樂的悠閑自在,整天跑去擾擾這個“顧將軍手下”,天天墨墨、墨墨地歡叫,墨語雞皮疙瘩鋪滿整個院子後,終於產生了抵抗力,對於這個稱謂勉強接受。


    安西這個城市不太很繁華,街道不寬不窄,房屋樓宇也不是十分的高聳,甚至還有些顯舊,街道上厚厚的雪層已經被清理,露出腳下青灰色的石板,略略顯出濕意來,幾乎每座樓宇簷角上頭都掛著大紅綢子,大約鳳笛風俗向來如此,過節辦喜事,整條整條的街上都裝飾地彩帶飄飄,上次鳳笛昭暄太子納征之禮,也是相似的情景,這些飄揚的彩帶下頭擺著各種攤子,賣著各種各類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街道上人影重重。


    炒栗子的香氣隨著清冷的空氣飄散,彌漫入肺,烤肉串也滋滋的冒著黃油,簽子底下的炭火火苗跳動,不時地隨著撥動炸出一聲來。


    穿著厚底鞋子,踩在青石板上麵十分舒服,為了響應節日,墨語特意穿了一身喜慶的緋紅長衣,外罩一件白色秀有流雲的披風,身材高挑,走在長長的熱鬧的街上十分耀眼,今兒天氣很好,雖然太陽沒有露麵,但是溫度還好,並不覺得很寒,本用不著這麽厚的披風,但是陌桑不允,說墨語身體剛好怎麽能受風寒?軟硬兼施的把這件厚重的披風給她裹住。


    墨語不太情願的披上了這累贅,不明白哥哥隨著雲行殊做事,雲行殊那麽忙,怎麽哥哥閑的連這個都要操心呢?不過知道他是好意,還是沒有忤逆他的意思。


    墨語興奮的穿梭在人群裏,歡快地跑來跑去,自從戰事完畢,這還是她第一次出門,不由得有些興奮,沒過一會兒出了一身汗,把披風脫下來隨便搭在肩上,看見前頭有個紮泥人的漢子,栩栩如生的人生百態在他手底下出現,人像、動物、花兒、鳥兒擺了一攤子,大約是物品的顏色有些惡俗,攤子前頭竟然沒什麽人,經曆了這麽久的戰亂和死亡,這微小溫馨的一幕幕此刻反而能特別觸動人的內心。


    墨語看著歡喜,幾個月過去,那些死亡的陰影漸漸淡去,暫時放過自己,過年難得高興,於是歡快著小跑過去。


    後頭一身青衣的趙存哇哇大叫著“墨墨!墨墨!等等吾!”,毫不顧忌形象的奔跑在街道上,聲聲的呼喊淹沒在熱鬧的人群裏,墨語聽不到也不想停下來,周圍的一切仿佛在漸漸遠去,她的眼前就是能看見擺放著泥人的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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