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01


    將近十月的天氣,秋霜覆蓋了城外的草地,細小的草尖上頭凝結了白花花的一片,兩人站在城牆上,即使看不清外頭的景象,也能感受到那絲遊離在空氣中的寒氣。


    夜色在慢慢褪去,少年少女堅定的身影站在黑乎乎的城牆上,白色的衣袖飛舞在風中,同樣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裏頭蘊含著對於天地之間最為廣闊的信任,如同一雙乘風欲去的仙子。靈兒轉頭對守城的一個士兵交代道,“去準備焚香,蠟燭和幹淨的匕首。”


    小士兵雖然不樂意,但是看見靈兒晃在手中的令牌,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低頭去了。


    就在前一刻,自己被頭兒交待來盯著兩人,那檢查令牌的到底不放心,派人跟了來,也派人去通知了鳳昭暄。


    墨語轉頭看那士兵一眼,轉頭若有所思地對靈兒道,“看來我動作得快些了,匕首就不用了,用這個。”說著從小腿處摸了一把小刀出來,笑著說,“這個還是當初從滄扶來的時候,順帶著準備的。”說著在手中輕輕地比劃了一下,寒光映著夜色,匕首在墨語的發邊劃過,一縷黑發隨之飄揚落下。


    “嗯,是把好匕首。”靈兒接過來,看著墨語的眼睛,“用來插入心髒的確不錯。”


    墨語尷尬地笑笑,“呃,我會很小心的。別把我說的這麽沒用,好歹我的身體比你好是不?”


    靈兒並不說話,轉頭看著城外的萬點燈火,兩人默默無語,誰都知道,這次不成功便沒命,沒有失敗一說。


    半月城太子行宮內,進了正門,向東轉過一處月亮門,映眼便是一片綠地,小徑上枝影婆娑,穿過長長的花廊,一間屋子掩映在綠樹之後,就在兩個身影掠出牆外的那一刻,這間屋子的燈光同時亮起,有個修長從容的身影從裏麵出來,俊眉冷目,寬袍綬帶,穿著隨意,像是去赴一場悠閑的春日宴會。


    雲行殊腳步悠閑地走至院中央,隨意擺擺手,有個黑影從牆頭落下,行禮道,“主子!”


    “怎麽樣?”


    “已經通知了顧將軍,保留了撤退軍,路線已經安排好,一切都準備充分,隻待您的一聲令下!”聲音透著微微的興奮。


    雲行殊瞥他一眼,“你高興什麽?”


    尚思噎了一下,不知怎麽回答,難道說為主子終於出手而興奮?趕緊轉移話題,道“主子,咱們這麽幹是不是有些卑鄙啊?您就這麽肯定那昭暄太子不想要這座城池了?”


    “百姓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被悄悄運走,雖然做的隱秘,但是我可不相信流雲衛沒有一點兒消息。”雲行殊淡淡地道,“即使允許流雲衛一切事物不必上報,交與你全權調動,但不等於本王一點也不知道。一旦滄扶人打下這半月城,雖然鳳笛丟失了一座城,但從長遠來看,首先遭殃的是夷海,然後便是我們雲霄,昭暄太子這一次,既在這裏消耗了滄扶的兵力,又為他們留下一兵半卒來牽製我們,為他爭取休養生息的機會,這一石三鳥的計謀也隻有他幹得出。”


    尚思不解,“那樣的話這位太子豈不是要背負罵名?”


    雲行殊冷笑一聲,“全天下都知道這次是三國一起作戰,一旦敗退,罵名也是三國一起背,你以為鳳昭暄打得什麽注意?鳳笛現在根本就不需要這場戰爭贏,夷海雲霄卻不想輸,可是一旦大量兵力投入,鳳笛在背後來個釜底抽薪,我們豈不遭殃?因此,這場戰不論是輸還是贏,其實我們都輸掉了。”


    尚思聽得心驚,雲行殊卻突然詭異一笑,“不過,咱們也不能白輸不是?總要贏回點兒什麽的。”


    尚思更加驚奇,雖然自己早就知道自家殿下原來藏拙,卻還沒有想到他竟然來這麽絕的一手!早在昨天剛到的時候,雲行殊就交代了流雲衛的一部分士兵去了鳳笛大營,以“雲霄配合作戰且路途遙遠糧食不夠吃”為由鬧了一大場,這個理由冠冕堂皇,本來嘛,雲霄確實是來支援鳳笛退兵的,且雲霄距離鳳笛十分遙遠,糧草根本就無法短時間運過來。


    流雲衛那一隊士兵賴在鳳笛營地不走,擼了袖子,脫了鞋子壓在屁股底下坐下,看樣子打算長期抗戰,一個個有氣無力地大喊著吃不飽沒法打仗,要求仁德兼備的昭暄太子發糧餉,各國剛開始還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到後來看熱鬧的越來越多,這個舉動終於成功的感動了夷海,那位少帝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人物,頓時恍然大悟。


    於是鳳笛大營中屬於別國的“流兵條.子”越來越多,搞得鳳昭暄十分頭疼,一部分人大喊吃不飽,餓得慌,不能出戰!另一部分大喊,沒有美女作陪,沒精神,沒力氣作戰!總之,花樣繁多,理由百出,堵在門口,就是不肯散去!


    一向以驚才絕豔聞名的昭暄太子,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無奈之下,於是,從鳳笛關口運出的糧草與日逐增,還聽聞,從帝京傳來鳳笛陛下大怒的消息,這位陛下專門派遣了使者送來一封信,為昭暄太子此次的不慎考慮深為痛心,鳳昭暄捏著自家老爹專門送來罵人的信件,苦笑不已。


    但是,被人反算計那也得吃這個啞巴虧,這場仗還是要打的,否則雲霄夷海一氣之下撒手,倒黴的還是鳳笛。


    因此,糧草從後方源源不斷地運來,讓鳳昭暄迷惑不解的是,父皇此次派出運送糧草之人竟然是他那未過門的妻子――渤海公主,納蘭明月。


    她一介和親女子趕來幹什麽?


    不過,這都不是雲行殊此刻該考慮的事兒,他一向擅長於給人製造麻煩,而且還顯得十分無辜,你算計我,好呀,我認了,為了表示感謝,我決定還要在你們鳳笛奪嫡之中助你一臂之力。


    聽說你的兄弟對於你早已不滿?哦哦,我得給他們一個機會來曆練曆練你的。不用感謝本王,這是應該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本王實在是重情重義。


    尚思還在考慮自家主子這到底是一石幾鳥的時候,被雲行殊一巴掌拍醒。


    “行了,別發呆了。”雲行殊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把尚思從震驚中及時喚醒,“告訴昭暄太子墨語的動作了麽?”


    “是,可是主子,您明明可以勸她的……”


    雲行殊搖搖頭道,“不,你不了解她,隻要她認定的事誰勸也沒用,不到最後她是不會放棄的。”


    “那您還讓屬下告知昭暄太子?”


    “總要試一試的,也許……他對於她是不一樣的……”雲行殊卻是想起了那次昭暄太子納征之禮後墨語的失落,那次在離開之前鳳笛皇宮花園內發現昏迷的她,身體上血跡斑斑,臉色蒼白的如同鬼魂,那樣的失態那樣的落魄,鳳昭暄在她心中難道真的那樣重要嗎?


    他並不知道墨語師父的事兒,還以為是為鳳昭暄的負心而自傷,後來雖然強行帶走了她,但是一直沒有問她,一來怕她傷心,二來,一向冷血的自己心中也是頗為不安,他竟然有些害怕聽到那個答案。


    此次知道她要跨越森林,提前一個月趕來與她會合,隻為救她一命,順帶著討一討那些人當年虧欠母妃的債。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一直糾結於胸的問題竟然問不出口了。


    她對他另眼相看,她喜歡他?大約是喜歡的吧……


    她對他橫眉冷對,一次次欺騙,她討厭他嗎?大約是討厭的吧……


    不知為何,雲行殊的胸口竟然泛起苦澀。


    “那您為何不直接告訴她那昭暄太子的打算?”尚思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往常一個月說的話都沒有今天的多。


    雲行殊沉默了,半晌後,一聲淡淡的歎息散在空氣中,他說,“那樣的話,估計她以後就不再會相信任何人了。”說罷,大步朝著門外走去,離開之前,若有若無地瞟了尚思一眼,“你今晚的話似乎特別的多。”


    徒留尚思蕭瑟在風中,主子啊,我是感覺你自從從那森林裏出來後,整個人看著都不太對勁,逗你一笑而已呀呀呀……


    城門上的兩人已然等來了想要的東西,墨語揮退周圍的士兵,接著遠處的火把洗淨了手,又焚了香,把背上的瓷罐子拿出來,打開一條縫兒放在前麵一張桌子上,之後把匕首在火上仔仔細細地烤了,握在手中。


    她的手有一些抖。


    這次召喚蠱毒之王,危險是危險了一點兒,可是在她看來並沒有性命之憂,但是把刀子送入自己的心髒,那也是很疼很疼很疼的呀!


    墨語的握著寒光閃閃的鋒利的匕首,橫在胸前心髒的位置,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神情卻很堅定,語氣卻泄露了內心的緊張,“靈、靈兒,時間到了沒?”


    靈兒一身滄扶的白袍祭司服,寬大的袖子把兩隻手都覆蓋住了,身姿如仙,頭發半束,他的臉色似乎比墨語還白上一分,站在旁邊,與墨語挨得很近,眼睛直直的盯著角落裏放著的沙漏。


    他沒有回答,墨語也不著急,一直在調整自己的呼吸。半晌後,靈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些飄渺,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黎明時刻到――”


    墨語握著匕首的手猛地一拉!


    隻聽身後卷起呼呼的風聲,伴隨著兩聲撕心裂肺的大喊,“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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