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了小少年一番,時宴知拿出錄音筆,打算就在病房裏麵做個簡單的筆錄,蘇梔看出來少年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到了上限,他們不能再對他進行過多的刺激。


    時宴知還想著怎麽組織語言,對麵的小少年繃著一張小臉已經率先開口。


    “想問什麽就問吧,我……我能承受。”


    蘇梔對於他的表現很是詫異,這個孩子的自我調節能力超出了她的想象,他心靈世界經過幾次的崩塌重建,到現在已經能夠很好的控製自己的情緒。


    對於他的表現時宴知很是心疼這個孩子,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蘇梔表情倒是沒有那麽沉重,臉上揚起一個讚賞的微笑。


    “你很棒!”


    很明顯蘇梔的話對少年影響很大,他剛剛還有些低迷的情緒稍微緩和一點。


    “能跟我們說一下案發過程嗎?”


    他知道這很殘忍,但是這也是頂罪的罪證,他想這個孩子有這個勇氣為自己的母親報仇。


    “那天我跟媽媽在家,媽媽說陪我玩兒躲貓貓,我躲在衣櫃裏麵一直等著媽媽來找我,我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媽媽來找我,我悄悄的打開衣櫃門就看見他凶神惡煞的掐著媽媽的脖子,手裏拿著一瓶敵敵畏,我太害怕了,就這麽眼睜睜看著他將敵敵畏灌進媽媽的嘴裏。


    他沒想到我會在家,也沒想到我會看見那一幕,我親眼看著媽媽斷氣,又看見一個穿著媽媽衣服的女人從外麵走進來,琴兒聽到她叫媽媽姐姐!”


    說到這裏他語氣停頓,深呼吸勉強穩住自己的情緒,蘇梔給他遞過去一杯水,看向他的眼神滿是鼓勵。


    鄭家老兩口沉默的聽著孫子的一字一句,與心裏兒子的形象一點點對比,他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真的不認識自己的大兒子一樣。


    “那個女人的聲音很熟悉,直到她親口承認自己是媽媽的妹妹之後,我才能確定那個女人是小姨。


    媽媽閉眼前看見了我,看見我之後她放棄了掙紮,悄悄揮手讓我躲在衣櫃裏麵不要出去,我真的太害怕了,我不敢出去一步。


    他們在確定媽媽斷氣之後,把她拖到了後院的菜地裏麵,他們就這麽把媽媽埋在了菜地裏。


    再後來他們就這麽讓那個女人代替了媽媽,我一直躲在衣櫃裏麵,直到他找到我,他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但我全部都看見了,我全部都看見了!”


    所有的話說完,小小少年的身子還在輕微顫抖,鄭母再也忍不住,上前把人摟進懷裏,一遍一遍安慰,自己哭的淚眼婆娑。


    真相往往都是傷人的,小小少年,十年前親眼目睹了自己母親的慘死,此後十年對著自己的殺母仇人叫媽媽,多麽殘忍的事實。


    一夕之間完整的家徹底被粉碎,自己的親生父親成了仇人。


    蘇梔在聽到敵敵畏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孩子所說的話全部都是真的,菜地裏麵挖出來的屍骨確實死於毒殺,致死毒藥就是敵敵畏。


    從醫院回去的一路上,蘇梔都是沉默的,他們兩人都沒有說什麽話,氣氛瞬間沉寂下來。


    醫院裏麵的筆錄基本已經確定了鄭立殺妻的事實,但他殺妻的動機是什麽?


    在醫院的時候他們跟鄭家老兩口了解過,據他們所說鄭立夫妻兩人感情一直很好,在殺害他妻子之前一點預兆都沒有,就算他出軌了直接跟妻子提出離婚就好,何必搭上自己的一輩子殺人。


    “時宴知,盡快抓到鄭立,我懷疑他殺妻是被人挑唆,他沒有理由殺了自己的妻子,除非受人挑撥。”


    隻要找到鄭立他們所有的疑惑就能被揭開,可能他還會知道關於鄭謙死亡的事情。


    這次對於鄭立與他的“妻子”張春苗直接發布的通緝令,兩人被列為逃犯全網通緝,沒過幾天就被警方抓獲。


    自從發現自己被通緝之後,兩人東躲西藏了幾天,對於自己當年犯下的事情兩人互相推諉,最後在藏身的那家小旅館大打出手,老板怕事情鬧大了,直接報了警。


    警察來之後認出兩人是通緝令上的人,直接就送來了市局。


    到了警局之後的鄭立反而平靜了下來,剛剛被抓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慌的,現在人已經在審訊室裏麵看著對麵的時宴知,突然有種釋然的感覺。


    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這樣的日子終於到頭了。


    “你知道殺你妻子的時候被你兒子看見了嗎?”


    時宴知的話將他臉上的平靜徹底打破,一雙眼裏盛滿了不可置信,這麽多年他隻以為孩子對他這個父親不親近,特別是這幾年,他一直以為孩子是因為進入了青春期叛逆了,他始終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


    他讓自己的兒子看到他殺害他母親的畫麵,他這輩子就這麽一個兒子,他一直想要跟孩子親近,沒想到這輩子怕是沒機會了。


    “你的孩子鄭東陽一直記得你殺害他母親的場麵,當時他就在衣櫃裏麵,親眼目睹你把敵敵畏灌進他母親嘴裏,親眼看著她斷氣,最後被你跟他的小姨埋進了菜地裏。”


    時宴知最是懂得殺人誅心,對付鄭立這樣的人,最狠最痛的辦法就是誅心。


    一字一句比槍子兒打在身上還痛。


    “你的兒子親口說的,要你給他的母親償命。”


    最後一擊,鄭立的肩膀徹底塌了下去,整個人的精氣神兒都快散了。


    “怎麽可能,他當時那麽小,他不是在衣櫃裏麵睡著了嗎?他怎麽會看見?他怎麽能看見!”


    他不是後悔殺了人,而是在後悔自己不該讓孩子看見那樣的場麵,從始至終他在乎的是兒子還會不會認他,兒子以後還會不會認他。


    這個人從骨子都是自私的,他在乎的隻有他自己。


    時宴知不想再看這個人,他隻想盡快問清楚他想知道的,然後查清楚這個案子,把這個人渣送進去,這輩子都別想出來。


    “為什麽要殺你的妻子?”


    鄭立仔細回想了下自己那個妻子,永遠一副冷靜到極致的樣子,好像什麽事情在她眼裏都不存在,不管他幹什麽在她眼裏都不算什麽,她看不起自己。


    在一起那麽多年,他一直生活在妻子的控製之中,每天喝多少水,什麽時候睡覺都被她管著,他整個人都是壓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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