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朝那邊一直不交代,時宴知確實沒辦法了,最後還是跟蘇梔商量了一番,這個案子還有很多地方沒有查清楚,他們不能就這麽直接結案。


    蘇鈺本來不想蘇梔這個時候摻和進去,她身上的傷還沒好,腿上的兩根鋼針傷到了骨頭,她現在還沒辦法走路。


    最後還是拗不過蘇梔的堅持,還是鬆了口。


    隻是條件是他必須要全程陪同,時宴知表示完全沒有問題,隻是在出門之前,蘇鈺被蘇老爺子給叫了回去,臨走的時候還給了時宴知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


    當然隻有蘇梔覺得這個眼神莫名其妙,時宴知這個老狐狸一眼就明白老爺子這是同意自己追他孫女了,心裏莫名覺得高興。


    從醫院出發的時候是被蘇鈺抱上車的,到市局門口之後,她原本想自己撐著車門慢慢移動到輪椅上,隻是手上的傷害不能用力,突然直接一個騰空,整個人被時宴知攔腰抱了起來,就這麽抱著一路進了審訊室。


    她整個人都是懵的,除了自己哥哥之外,還從來沒跟哪個男人這麽近距離接觸過,她能清晰的聞到這個男人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人已經在審訊室裏麵坐下了,屁股下那把椅子還是特意墊了個坐墊,生怕她不舒服。


    對麵審訊椅上的男人已經沒有當日的意氣風發,身上的衣服滿是褶皺,下巴上的胡渣已經長了出來。


    隻是在蘇梔出現的那一瞬間,他平靜的眼眸瞬間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aurora,好久不見。”


    他那雙眼睛絲毫沒有因為自己被抓而變得黯淡,她隻在裏麵看到了嗜血的興奮。


    “重新介紹一下,我叫蘇梔,市局技術科法醫部首席法醫。”


    他平靜的目光在她這句話落下之後絲絲龜裂,再也維持不住原本紳士體麵的表情。


    “aurora,欺騙者下地獄,你怎麽可以欺騙我,aurora,你明明跟我是同類,你怎麽可以站在我們的對立麵!”


    他憤憤的盯著對麵的人,仿佛她犯下了十惡不赦的罪孽。


    “裴今朝,我是警察,你殺了人我就一定會找到你,我確實欺騙了你,隻不過下地獄的不是我,而是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裴今朝突然放聲大笑,笑聲穿透審訊室傳到了外麵,時宴知就在外麵的觀察室注視著神情癲狂的人。


    “他們不過是些螻蟻,我是在幫他們解脫,他們明明都活的那麽痛苦了為什麽還要在這個世界上掙紮,這個世界明明對他們不友好,我不過是幫他們提前結束痛苦而已。”


    “裴今朝,你不是神,你沒有權利主宰別人的生死。”


    “不!親愛的aurora,我們是一樣的人,你知道的,隻要我們願意,我們就可以成為他們的神,為什麽不能主宰那些螻蟻的生死。”


    蘇梔就這麽看著他,她在神聖的警徽下,而他隻能隱匿在黑暗處,當一個見不得人的老鼠,永遠窺視別人的生活,永遠見不到光明。


    “我們不一樣!”


    裴今朝所有的力氣在這一刻被徹底抽離,他看著端坐在前的蘇梔,突然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真的很失敗,他永遠不可能像她一樣活的那麽恣意。


    明明他們是最像的人,明明他們都是天生的壞種,可是她卻活的那麽陽光。


    “蘇梔,我很羨慕你。”


    不知道為什麽,蘇梔覺得他這句的語氣很悲傷,就像被拋棄的小孩兒找不到家。


    “裴今朝,我們的起點都是一樣,隻是看我們自己怎麽活,不管怎麽說,你不應該不拿別人的命來宣泄自己的不滿,我們沒有權利決定別人的生死。


    裴今朝,該說的都說了吧,你想見我也已經見到了,我該走了。”她敲敲桌子,示意外麵的時宴知進來。


    裴今朝看她想要離開,當即站起了身。


    “aurora,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麽殺了那些人的嗎?我覺得你應該很感興趣才對。”


    推著輪椅剛要跨出審訊室大門的一瞬間,她條件反射的回頭,剛好撞進裴今朝那雙眼眸,這並不是主人格,而是那個女性的副人格。


    她瞬間來了興趣,她以前見過的人格分裂都是分類出的同性別人格,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分裂出不同性別的。


    “認識你這麽久,還沒有自我介紹過,你好,我叫蘇梔。”


    她滑動輪椅朝著裴今朝的方向走去,在他麵前隔著審訊椅,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眼前的裴今朝蘇梔微微勾唇,隻輕輕將自己的手在她手上搭了一下,然後迅速抽出來。


    “你好,我叫裴今昔,記清楚了我可不是裴今朝那個懦弱的廢物,別把我跟他混為一談,這是對我的侮辱。”


    看得出來,作為副人格存在的裴今昔對於裴今朝存在著很深的怨念,更準確的說法是她看不起作為主人格的裴今朝有些懦弱的做法,但從她地語氣中足可以看出她對主人格的愛護,她在保護作為主人格的裴今朝。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自己還有個哥哥的?”她這麽問是為了確定裴今朝出現人格分裂的具體時間。


    “我一直知道有這麽個廢物哥哥,媽媽死的時候他隻能躲在角落裏麵看著那對狗男女快活,後來那個女人進門之後還想生個小野種搶他的位置,可是這個廢物一言不發跟個逆來順受的廢物一樣,他願意屈居於人苟活在裴家,我可不想成為那個女人往上爬的墊腳石。”


    剩下的話蘇梔接著說了下去。


    “所以你幫你哥哥把那個女人的肚子剖開,弄死了你口中的孽種。”


    “沒錯,是我做的,要是放任那個孽種出生整個裴家還有他裴今朝的位置嗎?怕不是已經被那個女人跟我們那個沒有良心的父親吃的骨頭都不剩了!他應該感謝我幫他殺了那個女人還有那個孽種。”


    裴今昔覺得自己這麽做都是為了自保,完全就是那些人逼自己的,她不殺他們,他們也不會給他們活路,所以她必須先下手為強。


    “為什麽又要殺孤兒院那些孩子,還有董卿卿?”


    裴今昔換了個動作,慢條斯理的將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一點點理順,漫不經心的看向蘇梔。


    “aurora你不知道嗎?殺戮是會給人帶來快感的,我在享受殺人的樂趣,再說那些孩子活著也是痛苦,我這是在幫他們解脫,還有個原因就是因為他缺少製作骨雕的原材料,我不過是想給我親愛的哥哥找些原材料。”


    蘇梔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之前打算對她下手的明明就是主人格,怎麽現在聽裴今昔這麽一說,下手殺人的好像都是副人格幹的呢。


    是不是有什麽地方被他們忽略了。


    蘇梔仔細回想了一遍整個案件,裴今朝主副人格之間明顯都知道對方的存在,眼前的副人格明顯就是那種沒什麽心眼兒的純壞種,但是主人個裴今朝呢?


    裴今朝其實並沒有副人格口中那麽懦弱無能,相反他很有心機的把自己心底最陰暗的想法賦予到副人格身上去實施,在主人格看來他沒有親自動手,他並沒有背負多大的罪惡,所有的一切都是副人格這個殺人機器做的。


    可是最後是裴今朝那個主人格控製了自己,想要把自己殺了,這麽來說,殺人是裴今朝的主觀意識,而非副人格裴今昔。


    “裴今昔,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蠢?你就沒發現你的哥哥一直以來都在引誘你殺人嗎?他讓你手染鮮血但他自己卻幹幹淨淨,把所有的罪孽都推到你身上。”


    裴今昔臉色驟變,看向蘇梔的眼神中都帶著狠勁兒。


    “aurora你胡說,你在胡說什麽!你才是蠢貨!”


    “我有沒有胡說你其實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每次都是你的哥哥引誘你去殺人,最開始是那個威脅到他地位的孩子,然後是這些骨雕材料,至於董卿卿,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他要你殺了她,但我猜應該是她已經威脅到你哥哥了,他這個人是最忠實的利己主義者,自私自利是他的標簽。


    裴今昔,現在你還覺得你的哥哥沒有利用你嗎?”


    蘇梔的話就像是一道驚雷在她地世界裏炸響,裴今昔目眥欲裂,雙手緊握,下一刻整個人癲狂的開始嘶吼。


    但是現在火候還不到位,這些不足以讓她崩潰。


    “裴今昔,你就沒發現你的哥哥在想盡辦法把你從他的身體裏麵趕出去嗎?他不想跟你共用一具身體,你現在是在跟他搶奪身體的支配權,我記得上次我就提醒過你了。”


    果不其然,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她原本平靜的眸子狠狠顫動,緊接著是一連串的爆發。


    “裴今朝你個懦夫,你個雜碎,你竟然敢算計我,你就不是個好東西,我是你親妹妹,你竟然敢這麽對我,我真心實意的幫你,你卻這麽對我!”


    對於她現在的瘋狂,整個審訊室裏麵隻有蘇梔一人漫不經心的看著,記錄員與時宴知都是第一次見人格分裂患者,此時都有些無所適從。


    任憑裴今昔怎麽嘶吼,第一人格始終都沒有出現過,最後她整個人坐在審訊椅上,盯著對麵的蘇梔,一字一頓道:“既然他算計我,我就沒必要再為他堅持。”


    記錄員聽這架勢就知道她準備交代了,立馬準備好。


    “所有的一切都是裴今朝讓我做的,他之前做骨雕用的骨頭都是些動物屍骨,後來有一天他突然說若是用人骨做出來是不是更好,現在土葬的很少,但他還是找到了一座墳,把人家的屍骨挖了出來,做成了一個雕花的擺件,後來他又說這具屍體死亡時間太長了,骨頭的質感不是太好,要是活人的骨頭做出來應該更好。


    在他的慫恿下,我殺了第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是從孤兒院裏麵跑出來,她受不了孤兒院院長的虐待,剛好撞到了我們手裏,一個孤兒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來找他。


    再嚐試過第一個活人屍骨製作骨雕之後,他就上癮了,為了得到穩定的材料來源,他聯係上了杜家那個廢物,那個廢物想用那些孩子牟利攀附權貴,裴今朝覺得自己殺了那些孩子是在幫他們結束痛苦,他說他是藝術家,他的手上不能沾染人命,所以每次下手的都是我。


    至於董卿卿,那個女人的死完全就是活該,她原本有男朋友,但是自從見過裴今朝之後,她一直找機會想要跟他發生關係,這讓他一下子就想起了他爸給他找的那個繼母,所以盛怒之下董卿卿被他親手殺死了……”


    一係列的事情太多太多,基本都是裴今朝這個主人格心裏的陰暗想法,最後被裴今昔實施了,在裴今朝看來,裴今昔是個很合格的劊子手。


    “那麽多孩子的屍體他全部拿去喂狗了,切割屍體的機器就在金雀山裏下的一個廢棄民房裏麵,那裏原本是個肉製品加工作坊,被他買下後就一直用來切割那些孩子的屍體,有些孩子被放進機器的時候都還在喘氣兒。”


    時宴知手不自覺的攥成了拳頭,這些人怎麽就能對生命漠視到這種程度,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既然已經交代到這兒了,蘇梔覺得自己沒有再聽下去的必要,這些壕無人性的黑暗,她一點都不想染指。


    自己轉動輪椅朝著門外走去,身後傳來裴今朝陰沉的聲音。


    “蘇梔,我們從骨子裏是一樣的人,隻是你比我幸運,你有你的家人時刻陪伴你愛護你,蘇梔,你隻是比我運氣好,遇見了正常家人……”


    蘇梔並沒有回頭,她知道現在跟自己說這話的人是主人格,可是她一點都不想跟他再多說什麽,她確實是幸運的,但是她如今的一切不隻是因為家人,還有她自己,她不信有人天生就是壞種,她就是那個例子,她現在是正義手裏的一把利刃。


    正義永遠不會遲到,隱藏在黑暗中的一切終將浮出水麵,她天生是惡魔的孩子,但終將成長為刺向罪惡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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