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綏聽見婁昕舟的話,微微睜大了眼睛,秘境都會有關卡考驗,考驗內容形式都由守境人決定,念音境中竟然出現了他?


    “是什麽關卡?”


    “大致是讓我們阻止臨海村祭祀,除妖救人。”


    婁昕舟回答得十分簡單,同時觀察著霍綏的表情,後者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有些飄忽,他抬頭望著天空,沉默許久。


    “長老,如果你願意,我想知道臨海村真正的結局?”


    見霍綏許久沒有開口說話,婁昕舟緩聲問道。


    秘境裏的關卡考驗,不過是守境人將現實裏的事情作為參考背景,編排的幻境,事情怎樣發展,全賴境中人怎樣行動,婁昕舟知道,那災厄後的清明並不是臨海村的最終結局。


    見人看過來,婁昕舟又先講了自己在秘境裏的見聞,霍綏靜靜聽著她講,過往的一些事情漸漸浮現在眼前,許久,等婁昕舟講完,他才開了口。


    “也沒什麽不一樣的,不過既然師妹想聽,我講講也無妨。”


    “活祭確實是霍家最先提出的,活祭百多年,基本是十年左右就會獻祭一次神使,十一二的歲孩子最為合適。”


    許是事情過去了幾百年,霍綏的聲音冷靜平緩,就像講的是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事情一樣。


    “那年,本是選的我,但是村子裏重男輕女,阿爹和阿婆並不願意將我推出去,便換了初七。”


    “我並不知師尊他們會在活祭上救人,見初七實在害怕,便在最後一天晚上偷了鑰匙把門開了,將她放了出去,隻是我沒想到,最後她又自己跑了回來。”


    “所以……”婁昕舟忍不住輕聲打斷,“大家最後都活下來了嗎?因為徵音師叔救了人?”


    一陣風被輕輕帶起,霧氣便漲了些,橋上白茫茫一片,橋下流水聲聲。


    婁昕舟覺得有些過於安靜,又覺得有些過於吵鬧。


    人愈靜流水愈震耳。


    霍綏最後長長一聲歎息,打破了這令人心慌的靜。


    “是,隻是除了一人。”


    “誰?”


    “師尊救了我後,人魚便瘋了,她當時隻有出竅的修為,到後麵漸漸不敵,初七為了救我,就跳了下去……”


    婁昕舟聽到這裏,難掩心中驚訝,秘境裏,她曾看見過霍初七的記憶,十二的女孩始終認為是自己逃跑了,才害得弟弟被選做神使,心中愧疚之情幾乎沒頂,卻又被無邊的害怕壓下,原來到了最後,她還是勇敢的站了出來。


    “……”


    一時間婁昕舟也不知說些什麽,事情過去百多年,無論說什麽,都是徒勞,所以隻好問些別的。


    “那人魚最後死了嗎?”


    “自焚而亡。”


    ······


    霍綏和婁昕舟聊了很久,婁昕舟之前一直以為他桌上的那些古籍是為了複活徵音,最後問了才知道,那些關於生死亡靈的卷書,都是為了超度亡魂。


    隻是霍綏研究三百年,卻隻堪堪超度了十人。


    普通人難見亡魂,霍綏也隻能在他們附到白骨上,從地底鑽出來的時候,才能試著超度他們,隻是成功的幾率小到令人絕望,百中有一。


    古樂戰爭要了萬人性命,他們怨氣極重,隻有少部分人願意被渡化,其餘的,就是魂魄被烈火吞噬,也不願離開埋骨陵半分。


    “師尊當年以命作陣,本是隻需犧牲掉她一人,但是苟亓大魔頭太過狡猾,竟然偷偷改了陣角,陣法一開,萬人瞬間湮滅。”


    “他們尚不願離開,何況師尊。”講到這裏,霍綏搖搖頭苦笑,“她總會將所有的錯攬到自己身上,就像是霍初七的死。”


    隻是,霍綏這些年,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卻怎樣也找不到徵音的魂魄,沒有人能想象到他到底有多絕望,他希望渡化她,結束她的痛苦,所以希望找到她,但是,他又舍不得送走她,因為徵音隻做了他不到二十年的師尊,所以又不想找到她。


    “徵音師叔希望你繼續修煉。”


    許久,婁昕舟緩聲說道,她的語氣堅定,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


    霍綏聽見她說的話,便低下了頭去,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自從徵音死後,他真的沒有修煉過半分,十二拜師,二十元嬰,這是何等耀眼的天賦,生生被他糟蹋成這個樣子,何人勸都沒用。


    當年掌門翻山作塚,隻他一人自請渡魂,守著個小木屋三百多年,不分晝夜研究生死之靈,好不容易問靈卷給了他希望,卻沒有想到到頭來一切都是虛假,留下的隻有更加強烈的不甘和絕望。


    哪裏是那麽容易釋然的?


    “長老該繼續修煉,若是再這般固執,就沒有人可以超度她了。”


    婁昕舟知道剛才那句話沒有什麽效果,便又換了種思路,再次勸道。


    霍綏聽見這句話終於有了反應,婁昕舟能明顯地看見他的身體一僵,而後又鬆下去,等了許久,才傳來一聲微弱的“好”字。


    陽光劃破霧氣,一縷光輕輕觸到霍綏身上,婁昕舟看著他抬起頭來,他眼中又有了些別的情緒,悲哀的,卻又絕不認輸的目光。


    送走了霍綏,婁昕舟一個人回了屋子,久久不能平靜,她體會過那種失去重要之人的絕望,感同身受地替霍綏感到悲傷,隻是,她除了幫他帶回問靈卷,別的什麽都做不了。


    夜裏,婁昕舟又去找了徵音,白色的魂靈站在屋前,被霧蒙住的眼睛中透出些許驚訝,久久閉不上嘴,見著婁昕舟來了,她才輕輕開口。


    “綏靖他,開始修煉了,謝謝你。”


    婁昕舟搖了搖頭,卻是開口問了其他。


    “問靈為師叔所有,怎會不知它早已破損?”


    “······”


    徵音聽了婁昕舟的話,有些震驚,她沒有想到一個十二的孩子竟然能想得這麽深,許久才緩緩說道。


    “我隻想用這種方法讓他死心,三百年了,無論是他還是我,真的都太痛苦了。”


    那一瞬間,婁昕舟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麽,霍綏花費三百年,一直想要讓徵音往生,但是對於徵音來說,這埋骨地萬千生靈因她枉死,死靈不消,她也不會離開半步,一個竭盡全力地找,一個竭盡全力地躲,誰也不讓誰。


    “……”


    婁昕舟深深地體會到一種無力感,絕望的,甚至喘不過氣來。


    月光淒白,風過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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