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多問?”剩下數人一起大呼,使勁全身解數,奮力攻擊穩坐戰馬如山的太史慈。


    “噗噗噗!”太史慈扣弦便射,神情失落地緊閉上了雙眼,不想看到接下來的一幕,好像這樣就能放眼前的幾人一條生路,好像這樣才可以讓自己的心好受一點。


    “額!嗚!噗!”數人終於被太史慈的必殺擊中要害,身體搖晃了幾下,心有不甘地倒了下去。


    “打掃戰場,我們回軍去東門!”太史慈睜開眼睛,翻身下馬,想好好看看剛剛死掉的這幾個敵兵,看看他們的樣子。


    不過,神情異常肅穆的太史慈忽然覺得哪裏不對,他心中咯噔一下,迅速翻開一個死者的手掌去看。


    白皙稍顯細膩的手掌,看上去甚至有些嬌嫩,讓人想到了什麽,一般的士兵經曆訓練和戰鬥,手上必定有厚厚的手繭才對,可是這個死者為什麽沒有?


    太史慈又把死者的身體翻過來,扒開衣服,不由緊鎖了眉頭。


    他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各種縱橫交錯的傷疤,而是一大片吹彈可破的春光無限。


    “女人?怎麽會是女人?”太史慈震驚異常地把死者的衣服蓋好,耳邊傳來自己軍士的同樣驚愕聲:


    “將軍,這些人不是敵兵,而是平民百姓!”


    “將軍,還發現了鄉紳,甚至未成年的孩童!”


    答案毋庸置疑了,這兩千多的所謂守軍,是用來引開自己注意力的,說不定現在真正的求援隊伍已經突破包圍,前去請援了!


    這時傳令匆匆來到,不及下馬,便對太史慈拱手回報:“將軍,有一路騎兵,約三千餘人,順著城東小路向東北方向而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太史慈聽罷大驚,翻身便上馬,要去阻擊,大軍剛要前行,卻見一個傳令渾身帶身,策馬來到,口中喘息不停:


    “啟稟將軍,東門外我軍遭遇敵人神秘部隊重創,五百餘人盡數戰死了!”


    “啊!”太史慈聽了,不覺喉頭一甜,吐出一口腥血,險些暈倒馬上,良久才回過神來,“中敵調虎離山之計,損失我五百精銳,我之罪過!”


    “將軍,我們現在怎麽辦?”


    太史慈歎口氣:“隻有再回東門,如果再讓敵兵突圍,我們就是死罪了!”


    西門呂蒙這裏也遭遇了和東門太史慈一樣的情形,在殺死了兩千合肥百姓假裝的士兵後,才意識到也中了調虎離山之計,等回到西門之時,也看到了留守西門的五百餘自軍奮戰而死的屍體。


    “可惡,居然被敵人算計了!”呂蒙臉色霎時變得鐵青。


    副將周泰和蔣欽一起道:“敵人好狠,居然想到用百姓假扮士兵引開我們的注意力!”


    呂蒙問向傳令:“可看清剛才突圍的神秘部隊有多少人馬?”


    “回稟將軍,大約一千餘人!”


    “這麽說關內還有不下五千人馬!”呂蒙迷離著剛毅的眸子,回身對周泰和蔣欽下令,“你們鎮守此處,再不可輕動,我潛入關內探探虛實!”


    周泰不同意:“關內敵軍尚有不下五千餘人,而西門這裏我軍隻有兩千多人,想必太史將軍那裏也中了敵人奸計,倘若敵軍集中兵力隻突圍東門或西門,如之奈何?”


    “這個我不是沒有想到!”呂蒙頓住身形,回身看著周泰,“但現在情況已經不容許我猶豫了,四妹和她的兩個護衛潛入關內,到現在還沒有消息,隻怕是生了變故,我潛入關內,好歹要看見她還好好活著!”


    不過呂蒙還沒有動身,忽然聽見關內傳來一陣聲震寰宇的顫動,呂蒙一個立足不穩,險些栽倒,回身再看時,自己的士兵也被這場波動震得東倒西歪,大半橫倒在了地上。


    “好奇怪,發生什麽事了?”呂蒙嘴裏嘀咕著,剛站起來隻說了半句話,忽然又是一陣顫動,直接讓呂蒙猝不及防,仰麵躺在了地上,後腦勺不幸碰上一塊石頭,當即昏了過去,沒有了意識。


    不知過去了多久,呂蒙才清醒過來,一睜眼就看見了周泰和蔣欽擔憂的臉,正要起身,後腦勺卻傳來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他閉著眼睛痛苦地甩甩頭,嗓音也有些嘶啞:“我是怎麽了,頭怎麽這麽痛?咳咳?”


    “將軍快躺好,剛才發生了地震,將軍被滾落的石頭砸中頭部,昏厥了過去!”蔣欽氣喘籲籲地說著,他和周泰整個人全身是土,似乎是剛才從地下鑽出來一般。


    “什麽?地震?”蔣欽不說這話還好,呂蒙聽了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不過,入眼的一係列情景霎時間讓他目瞪口呆。


    隻見一大片的殘磚碎瓦,望不到邊際,各種呻吟和哭喊聲攪合在一起,喧囂的好似開了鍋。人人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競相哭喊不住嘶喊,塵土飛揚,遮天蔽日,再看向周圍,原本鬱鬱蔥蔥的樹木也倒塌了,在地上縱橫交錯,看不見一處完好的建築一個完好的人,好像這就是世界末日了一般,令人心生無力,不勝唏噓。


    “這是什麽地方?怎麽會成了這個樣子?”呂蒙撐起身子,搖搖晃晃站起來,指著麵前的無數慘象質問周泰和蔣欽。


    周泰神色凝重:“地震來得突然,大家誰都沒有防備,幸好我們是在城外,大家隻是受了些輕傷,隻怕關內的敵軍已經都不幸遇難了!”


    呂蒙顫抖著嘴唇,有些難以置信:“你是說眼前這一片殘磚碎瓦,就是合肥關?”


    蔣欽和周泰對視一眼,重重點頭。


    “哈哈哈哈!”呂蒙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正愁消滅不了關內這數千敵軍,卻突如其來了一場地震,我們都沒有事,卻隻有敵軍被砸死了,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呂蒙忽然收住了笑容,神色凝重地看向周泰和蔣欽:“不對,地震發生時,四妹還在關內!”


    周泰和蔣欽對視一眼,一齊跪立於地:“我二人無能,沒有及時入關救出公主!”


    呂蒙的腦袋嗡地一響,周泰和蔣欽在說什麽,他已經聽不見了,他隻是口中喃喃著:“四妹還在城裏,四妹還在城裏!”一把推開二人,一頭向著那一片殘磚碎瓦衝去。


    正在這時,大地又開始了一陣顫動,呂蒙一個立足不穩,栽倒在地,手臂被碎石塊劃破了,血流了一地,呂蒙卻看也不看,起身再次向著廢墟衝去。


    “快攔住他!”周泰和蔣欽大喝一聲,和幾個已經狼狽不堪的士兵追向呂蒙,一擁而上,將呂蒙死死撲倒在地上。


    “放開我!”呂蒙體力本就虛弱已極,現在被周泰等人製住,隻能紅著眼狂吼,“你們這是以下犯上,是死罪!”


    “公主已經生死不明,此刻三軍不可沒有主將,將軍三思!”蔣欽費力地壓住呂蒙揮舞的手臂,也是紅著眼睛嘶吼。


    “我與四妹數年前結義,相約同生共死,誓言如昨,豈可相忘!”呂蒙狂吼一聲,忽地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然將壓在身上的數人都掀翻了,再次起身要衝向廢墟,卻忽然眼睛一黑,昏了過去。


    “將軍!”


    伴隨著周泰等人的嘶吼,大地再一次顫動起來,似乎一個漩渦,要把這周遭劫後餘生的人們全部卷進去撕成碎片,方能罷休。


    太史慈很幸運,地震發生之時,他帶領著人馬不過才行進到距離合肥關外十裏遠的一處開闊空地,因此雖然地震劇烈,卻沒有造成巨大的混亂和傷亡。


    “好突然的一場地震!”太史慈此刻也是被飛揚的塵土弄得狼狽不堪,他鎮定了一下心神,對身邊的副將下令,“看來不得不暫時停止行軍了,大家先就地歇息,不要驚了戰馬,一會可能還會有餘震的!”


    話剛說完,突的一陣顫動,將太史慈和幾個副將壓迫得倒撞下馬,太史慈反應快,穩住身形,落在地上,其他幾個副將就慘了,一個個跌得灰頭土臉,更糟糕的是他們的戰馬,受了一驚,直接向著遠處奔去。


    “快追!”太史慈冷喝一聲,一個箭步衝過去,飛身上馬,勒住馬韁,一鞭子就抽在馬背上,“跟了我這麽久,居然還丟我的臉,信不信我把你殺了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這一招還真是有效,太史慈的戰馬當即不再狂奔了,看著還在受驚四散奔逃的其他戰馬,太史慈對副將大喝:“把套馬索給我!”


    “諾!”幾個副將立即回應一聲,將套馬索疾速扔給太史慈,太史慈接過,催動戰馬,迎著其他戰馬追去,手中套馬索一出,當即套住了一個烈馬,死死拽住,其餘副將一擁而上,也學著太史慈的話訓斥一番,想不到這匹馬聽了這番話,本來還算老實,結果直接掙斷繩索又一溜煙跑了,引得不遠處的太史慈一陣狂笑:


    “你要吃它,它能不跑嗎?”


    “將軍,為什麽你的行我們的就不行?”


    “要不說我做大將你們做副將呢?”太史慈說完,臉色一變,又瞄準著另一匹馬飛奔而去。


    這時傳令飛馬來報:“啟稟將軍,剛剛的地震,合肥關卡整個坍塌,化為一片廢墟!關內不見有敵軍逃出,想必已經全部遇難了!”


    太史慈愣了一下,拍馬上前揪住傳令的衣襟猛喝:“有沒有看到四妹出來?有沒有?”


    傳令愕然:“屬下不曾見到公主出關!”


    “……”太史慈的神色一瞬間變了,一把將這個傳令扔下戰馬,拍馬更不多話,直接向著合肥衝去,不料此時餘震一波襲來,太史慈心神正錯亂,不及防備,當即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戰馬又一次受驚,嘶鳴一聲,撒開四蹄狂奔起來。


    太史慈大怒,坐起身來,對著這個畜生狂喝一聲,如驚雷炸響:“給我回來!”


    不知是太史慈的話起了作用,還是這匹受驚的戰馬突然變正常了,總之太史慈吼了這句話之後,這戰馬還真的就停了下來,緩緩回到了太史慈的身邊,另周圍的將士一陣喝彩。


    太史慈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照著戰馬又是一鞭子,神情卻無比凝重,他口中冷冷:“再敢亂跑,真的吃了你,駕!”


    果然,戰馬溫馴多了,載著太史慈疾速向著前方的一片廢墟而去,身後的將士們也緊緊跟上。


    “紫涵,不要出事,我們相約同生共死,我還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太史慈一遍遍在心中對自己說著,化為廢墟的合肥漸漸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不過當他真正進入這片廢墟之後,所見到的景象更是令他心驚。


    殘磚碎瓦堆積無數,幾乎分辨不出倒塌前的模樣,殘肢斷臂,隨處可見,空氣中彌漫這刺鼻的塵土氣息和血腥味道,人們的呻吟聲不絕於耳,不斷從一片片的廢墟下麵傳來。


    太史慈,一向自信滿滿的太史慈,從來不覺得會有什麽事情能難倒自己的太史慈,這一次真的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四麵不間斷的呻吟聲回響在他的耳際,好像都是葉紫涵的聲音:


    “大哥,救救我,救救我!”


    每聽到一個聲音,太史慈就和身邊的將士向著聲音來處而去,扒開廢墟,卻隻能看見氣息奄奄的百姓或士兵,雖然失望,還是命令手下把傷重的士兵或百姓抬到相對空闊的平地上,經過簡單的應急處理,再去救其他被掩埋的傷者。


    一個個傷重的人被救出來,太史慈已經不知道救出了多少,他已經累得身心疲憊,卻還是不願意停下來,沒有發現葉紫涵,沒有。


    幾個將士猶豫了一下,還是對太史慈道:“將軍,我們還要救下去嗎?這可都是袁術的人啊!”


    太史慈隻是苦笑:“如果四妹在,一定也會這麽做的!”


    說完,他看著被塵土遮蔽的天空,聲音已經嘶啞不堪:“四妹,你在哪裏?”


    “我好像聽到大哥的聲音了!”此時城內的另一處,廢墟下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的葉紫涵緩緩醒來,驚愕地看著自己身處的環境,想要動一動身子,卻根本不能,反而是一陣鑽心的刺痛湧上來,險些讓她昏厥,她這才發現自己除了頭,整個身子都被掩埋在砂石殘磚斷瓦下麵,不遠處還有折斷的木椽屋梁,縱橫交錯在她的頭頂上空,隔離出一小塊空間,看了見讓人後怕。


    不過現在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之後,葉紫涵更是後怕了,她這才想起來先前突如其來了一場地震,雖然是城中,一再躲避,還是被四麵八方來襲的斷木碎石擊中了身體,不知道堅持了多久,還是被各種石塊掩埋了身體,漸漸失去了意識,而再次醒來就是現在了。


    看到自己現在所在的處境,隻能說是暫時安全,葉紫涵知道,地震非常可怕,每次都是動輒死傷成千上萬人,而且餘震不斷,照著現在的情形,自己很可能隨不知道什麽時候襲來的地震奪去生命。


    想想真是可笑,經曆了那麽多的苦難,想不到最後要葬身在這裏。


    忽然一陣顫動,這餘震居然說來就來了,一根斷木向著葉紫涵的頭部不偏不倚地落下!


    葉紫涵看著來襲的這根斷木,眸子瞬間睜圓,腦海裏瞬間劃過一幕幕往事:都昌城外相救呂蒙,和管亥兄妹,太史慈的相遇與結拜,又結實劉備,曹操,劉繇、孫策等人的結識,還有周瑜、郭嘉、田豐、沮授、荀彧等智囊的過招,還有更多更多的人,熟悉的,陌生的,各種各樣的謀士、戰將、豪傑、諸侯……數年之間,她憑借一介女子之身,做了好像女子都做不到的事情,這是自己的本意,是自己的心願,是自己的夢想,還是自己的初衷?


    她不知道,她隻知道,人是一種可以很強大的動物,可以笑傲天下,可以英雄際會,可以吞吐壯誌,可以傲世雄風……


    但其實人也是一種無比脆弱的動物,脆弱到一根小小的利器就可以結束生命,脆弱到一句小小的話語就可以擊潰心靈,脆弱到一場小小的疾病就可以致人死亡。


    人本來就是無比強大又無比脆弱的,隻有心靈才是可以無比強大的,心無畏,則無懼!


    想不到自己才剛剛過了二十歲,就迎來了生命的終結,死亡之後的世界,究竟是怎麽樣的?


    正思索間,那根飛來的斷木卻突然停在了半空。


    本來準備等死的葉紫涵詫異地睜開眼睛,原始這次是黃舞蝶在上麵用先前救下蔡道的法子,擲出一條白練拴住了這根斷木,同時口中疾呼:“公主,你是不是在下麵?”


    “是我!”葉紫涵剛喊出這兩個字,正要說下去,卻忽然愣住了,原來自己隻是嘴型張了張,並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葉紫涵再次試著說了幾句,依舊是發不出任何的聲音,葉紫涵不由冒出一身的冷汗,渾身瑟瑟發抖起來。


    難道,自己啞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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