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天子之爭(九)


    “臧洪大才,可惜不能為明公所用!”驀地傳來一個聲音,袁紹細眼看去,不知蕭武何時已經人在帳內,此刻依然是一身黑色勁裝,雖然沒有帶任何兵器,還是可以感受到他周身散發的凜凜殺氣。


    袁紹不自覺地心驚了一下,如果蕭武要殺自己的話,隻怕自己早就人頭落地了吧!


    想歸想,袁紹還是很快便回過神來,換了一臉正色道:“是啊,留之貽患,殺之不仁,可真是讓人頭疼!”


    蕭武負手身後恭敬道:“本來天子已在在下掌握之中,隻須再假以數日,便可將天子帶來明公這裏,在下不明白明公為何讓在下放棄天子?試想若有天子在手,正可以漢室之名詰問臧洪,如此一來既可使天子為明公所用,二來即使臧洪不為明公所用,明公亦無須殺之,何慮不仁之名?”


    袁紹搖搖頭道:“這話我的那些謀士也說過,但你並不知道,當初先帝駕崩,我力主辯皇子繼位,從那時起這個協皇子就已經恨上了我,時至今日,我怎麽可能讓這麽危險的一個人待在身邊?”


    “明公此言差矣!”蕭武道,“既然要選擇奉天子以令不君,流言斐語不必去理會!”


    “我意已決,你不必多言了!爭霸天下要的是實力,有個沒用的皇帝在手幹什麽?我一直以為振興漢室什麽的是田豐沮授等人才會這樣子說,想不到一向知我心意的蕭武你也這樣說!”袁紹有些不耐煩道,“這次急著召你回來,正是想借助你的身手潛入東武陽城中將這臧洪擒來見我,憑你的身手,應該沒有問題,說實在的,不到萬不得已,我還真不想殺掉這個家夥


    !”


    蕭武點點頭道:“好吧,明白了,今夜在下便會動手,主公隻在此待好消息便可。”


    看著蕭武離去,袁紹叫進來帳外的侍衛道:“以後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任何人進來!”


    “諾!”


    東武陽城內,一臉疲憊憔悴神色的臧洪正帶兵巡視著城牆,這一次袁紹親自帶了數萬人人馬前來攻打東武陽,陣中更是有著精兵猛將無數,看著袁紹是鐵了心要滅掉自己了:“哈哈,世間能受到袁紹如此待遇的人恐怕沒有幾個吧,我臧洪還真是幸運啊!”


    身邊的將士們一齊發笑:“以至弱之旅抵至強之師,府君無敵於天下!”


    “何敢當啊!”臧洪心中淒苦,麵上強顏歡笑道,“此城疲弊,城中糧草已盡,更無外援,不知還能堅持多少時日,袁本儲不義,我臧洪不可不仁,各位可趁袁紹大軍新到,圍城不密,趁隙逃走,與家中父母妻兒團聚,總好過城破之後身死名滅,殊為不智!”


    不料眾人聽了臧洪這話,異口同聲回絕道:“逃者,懦夫之所為也,我等願與府君同死,不貪苟且偷生!”


    臧洪重重歎了一口氣道:“何苦如此?空負此生也!”


    這時幾個士兵來報:“府君,又在城內發現了數百餓死的百姓!”


    “他們都是因我而死的!”臧洪悲慟道,城中早已沒有了糧草,樹皮草根也被吃了個幹淨,雖然城中士氣高昂,但隻怕不消多日,百姓與士兵們就會全部餓死吧!袁紹這次大軍壓境卻遲遲不進攻,恐怕就是想讓自己投降吧!又或者這正是袁紹用心險惡之處?


    “府君,袁紹派了一隊人馬前來叫陣!”城牆之上守兵忽然大叫。


    “終於要進攻了嗎?袁紹!”臧洪望向城外,卻見來將身後軍士持一麵“張”字大旗,料得必是張頜,便道,“敵軍是試探進攻,眾軍隨我出戰!”


    來將果然是張頜,他帶兵剛到護城河前,正要叫陣,卻見城門已開,臧洪領著數千士兵步行出了城。


    “將軍,是臧洪本人!我們進攻嗎?”士兵做好了戰鬥準備,問向張頜。


    “不!”張頜伸手攔阻了這些士兵,“我們的目的是把臧洪誘出城,騙到田豐大人埋伏好的地方活捉臧洪,所以不要衝動,而且文醜顏良二位將軍也吃了這個臧洪不少虧,我等決不可大意!”


    “諾!”


    “來人可是臧洪?”張頜見臧洪帶兵近前,自己高聲問道。


    “不錯,閣下應該便是河北四庭柱之一的張頜張雋義吧?”臧洪指揮兵士站定布好陣勢道。


    “好眼力,不過府君身為河北四友之首,名頭可比我這根庭柱響多了!”張頜笑道。


    “不然,名頭響有什麽用?身敗名即裂,身死名亦滅,倒不如閣下這根庭柱!”臧洪悠悠道,“昔者盤古開天地,以四維撐天,後共工怒撞不周山,天柱坍塌,方有天傾西北,地陷東南之謂,以此可知庭柱之重!”


    張頜也是讀過書的人,知道臧洪是在稱讚自己,於是拱手道:“府君謬讚,在下殊不敢當!”


    臧洪繼續道:“我向來不好誇人,閣下也許是我最後一個品評的人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閣下若得遇明主,必可立不世功業,決不下文醜顏良二位將軍!”


    張頜聽了這話正色道:“這話莫非是想讓我反投你嗎?真是可笑!”


    “哈哈哈!”臧洪仰天大笑,取長槍在手,對張頜道,“自為官以來,已是好久未曾出陣了,今日得遇河北四庭柱又一大將,臧洪此生,再無憾矣!”


    真的無憾嗎?臧洪在笑,眼中卻在流淚,沒有明天,也沒有了未來,報國安民的夢想,隻待來生再實現了!


    張頜也取出自己的黑龍槍,大喝一聲,正待出戰,卻見臧洪陣中兵士並無一人騎馬,臧洪本人也是步行提刀出陣,不禁疑惑道:“府君何以不騎馬出戰?”


    “馬?”臧洪又是苦笑一陣,身邊兵士們含淚道:“府君的戰馬已經被殺掉充饑了!”


    “什麽?”張頜大驚,“難道說城中糧草已盡?”


    “不要告訴我你還不知道此事!”臧洪道,“糧草數月前便已盡了,現在城中已是餓殍遍地,袁本初不滿於我,何故殃及無辜百姓?”


    “但主公對我等說城中糧草尚足可支用三年,要我等好做準備,打場惡戰的啊!”張頜驚歎道。


    “袁本初那樣說就是為了蒙蔽你這樣的部下!”臧洪苦笑道,“否則誰還會全力攻打?城中往年屯積的糧草幾年前就散給了災民們。”


    “這麽說府君…”張頜大驚失色道,“就是在這樣的不利條件下死守了孤城一年多?”


    臧洪仰天長歎道:“要是有糧草在,隻怕終我之死,袁公都踏不進這東武陽城一步了!”


    張頜道:“在下自討伐黃巾以來,大小數十戰,從未見用兵有如府君者,請受在下一拜!”張頜對臧洪深深一拜,繼而道,“實不相瞞,在下這次前來正是要誘府君出城,到主公所埋伏之地!但看府君如此磊落,在下心服,告辭!”說罷張頜轉身要上馬帶兵離去,臧洪卻叫住了他:“先別急著走,就這麽回去的話,你豈不是要被袁公責罰,說不定還會說通敵!”


    張頜身形頓住:“所以我們還是要打一架的是嗎?”


    “有句話不是叫以武會友嗎?”臧洪說完了這些話,一掃剛才的落寞神情,持刀便攻向張頜身後,“我臧洪不失為一個武者,得見好手怎可錯過,錯過可就是過錯啊!”


    張頜閃身避過臧洪淩厲的攻擊,綽槍便是一掃,知道臧洪的意思,故意高聲道:“想不到府君堂堂君子,居然還偷襲!”


    臧洪一擊不成,再次出擊:“果然好身手,不枉我舍身出戰!”


    張頜卻還在猶豫,很難將自己心目中的臧洪與眼前這個仁義又不失勇武的男人劃上等號。


    這樣想著,臧洪的攻勢早已如山似海般湧來,大出張頜意料之外,臧洪且戰且說道:“何必隱藏實力,單看你這閃避自如的功夫,便知你武藝不下於文醜顏良之徒,何以在軍中名氣尚不如高覽韓猛之輩?”


    “行軍作戰畢竟不同於武藝比拚!衛霍之將若無緣戰場,後人何由知其名,到老不過一勇夫罷了!”張頜又一次拆掉了臧洪的招式,低聲道,“我若不敗,何以詐退!”


    臧洪會意,同樣低聲歎道:“可惜啊,今生無緣見識雋義真正實力了!”


    張頜也歎道:“如果府君有幸不死,我二人定要好生大戰一場!”


    臧洪重重點頭,而後使出渾身解數揮刀攻向張頜要害,張頜大驚,忙舉槍遮攔,臧洪早已料到,回刀便劈張頜心口,護心鏡應聲而碎,張頜本人也被震退數尺。


    “可惡!想不到臧洪身手如此了得,我等不是對手,迅速撤退為上!”張頜狼狽不堪地對左右軍士道,而後翻身上馬,隊伍亂作一團四散潰退而去。


    走了好遠,見臧洪沒有追來,張頜歎了口氣道:“是我的表演不到家嗎?可惜臧洪定是看出了我是詐退,知道必有伏兵而不追趕!”


    而後他又沉聲對士兵們道:“今天的事情誰都不許說出去,否則後果你們懂得!”


    “諾!”士兵們早被張頜與臧洪的對話弄懵了,隻得異口同聲地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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