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08-09


    平陽郡主擺了擺手,那些伶人忙住了戲,躬身行了一禮,就都退了下去。


    一時,屋內隻剩下平陽郡主一個人,搖曳的燭光映照在她的身上,宛若一抹斜陽,溫暖中卻帶著幾分淒涼。


    突然,門被打開了,一群人一下子湧了進來。“平陽郡主接旨”,尖細的嗓音回蕩在這金碧輝煌的屋子內,竟有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平陽郡主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看不出一絲慌亂。她慢閃秋波,掃了那群人一眼,就靜靜的在跪墊上跪下:“臣妾接旨。”


    那名宣旨的太監見平陽郡主已經跪好,展開聖旨開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查平陽郡主陰懷異誌,勾結朝臣,圖謀不軌。廢平陽郡主為庶人,交禦史大夫王致中訊問。”


    平陽郡主再拜道:“臣妾領旨謝恩。”說完,平陽郡主就雙手接過聖旨,緩緩的站起身。


    那名宣旨的太監見平陽郡主鎮定自若,不由暗暗納罕,尋常朝廷官員聽了這樣的旨意,隻怕早就嚇得身如篩糠,惶恐不安了,而平陽郡主這樣一位弱女子,竟能這般鎮定,心中已懷了幾分欽敬的意思,恭敬的說道:“平陽庶人,多有得罪了。”


    他話音剛落,就從他身後閃出兩名健壯的中年婦人來。


    平陽郡主淡淡一笑,道:“有勞公公了。本應奉茶的,隻是如今我已是戴罪之身。公公喝了我的茶,隻怕要觸黴頭。”


    那名宣旨的太監忙謙遜道:“……客氣了。”他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平陽郡主,因此語帶含糊。


    平陽郡主眸光一轉,在燭光的映照下,竟是光華流轉。那名宣旨的太監不由看呆了。平陽郡主掠了掠鬢發,笑道:“煩勞公公多等一會兒,我略略收拾收拾就隨公公走。”


    那名宣旨的太監沉吟了一會兒,就道:“奴才在外麵恭候。”說完,他隻留下那兩名中年婦人,帶著一眾人出了屋子。


    平陽郡主緩步踱到妝台前,在妝台前的繡墩上坐了,掀開菱鏡上的錦袱,慢慢的卸著頭上的釵環,累絲攢八寶朝鳳朝陽長釵、鑲珍珠珊瑚點翠多寶簪……落後,平陽郡主放下了一頭秀發,拿起一把牙梳輕輕的梳著,如瀑的黑發在燭光下,籠罩了一層光暈。


    平陽郡主拿起一條黑色的綢帶,將頭發束了,這才站起身來。


    那兩名中年婦人一直站在平陽郡主的身後,如今見她起身,忙躬身退到一旁。


    平陽郡主微微一笑,脫下身上的宮衣,朝紫檀雕花的大櫃走去。她開了櫃門,取出一件黑色繡曼佗羅暗紋的雲錦緞長袍,穿在了身上,這才扭頭對那兩名中年婦人說道:“久候了。”


    平陽郡主說完,就邁步朝屋外走去。


    那名宣旨的太監正焦急的在屋外踱著步子,見平陽郡主出來,忙上前拱手施了一禮。


    平陽郡主微微頷首,率先朝府門行去。眾人皆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後,仿佛是服侍她出府遊玩一般。


    夜色正濃,如氤氳在水中的一團濃墨。如雲的長發,墨色的長袍,如不是那隨風輕拂的袍袖,平陽郡主幾乎融入了這夜色之中。


    郡主府外靜靜的停著一輛懸著青布幔的馬車,拉車的兩匹黑馬焦躁不安的刨著前蹄。


    守在車旁的玄衣禁衛見了平陽郡主,忙放下腳踏。


    平陽郡主踏上腳踏,又回頭望了一眼籠罩在夜色中的郡主府,心中卻是一片淒涼。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平陽郡主坐上了馬車,那兩名中年婦人也隨著平陽郡主上了馬車。


    平陽郡主知她兩人是怕自己尋短見,嘴角邊不由流露出了一絲諷刺的微笑。


    馬車搖晃了一下,隨即朝前駛去。玄衣禁衛也紛紛上馬,緊隨著馬車,不敢稍離開分毫。


    急促的馬蹄聲在這寂靜的夜中傳出去老遠,夜風輕拂著青色的車幔,將幾分寒意送入車內。


    平陽郡主的身上隻穿了一件薄軟輕滑的雲錦緞長袍,不由微微瑟縮了一下。可在下一刻,她已經端肅了容顏,仿若不曾感受到那刺骨的春寒。


    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早有玄衣禁衛上前打起車簾。那兩名中年婦人率先跳下了車,平陽郡主在一名婦人的攙扶下,慢慢下了車。


    廷尉詔獄的大堂已經到了,黑漆漆的兩扇大門,大門上巨大的銅釘,還有門前麵目猙獰的兩個石獅子,在漆黑的夜色下,這一切顯得格外的陰森可怕,讓人陡然生出了幾分寒意。


    平陽郡主恍若不覺,邁步朝裏麵走去,她的表情安閑肅穆,卻又帶著幾分與生俱來的威嚴。


    大堂上燭光高照,王致中威嚴的坐在上麵,冷冷的看著步入大堂的平陽郡主。


    下麵站立的衙役高喊了一聲:“平陽庶人帶到。”


    王致中猛的拍了一下驚堂木,厲聲喝道:“詔獄大堂,為何不跪?”王致中麵色黧黑,鷹眼鉤鼻,加上為人慘酷,故此犯人每每一見到他,就雙股戰栗,不能直立。


    平陽郡主淡淡一笑,道:“陛下雖然廢我為庶人,可我依舊是太祖皇帝的子孫,我身上流著太祖皇帝的鮮血,豈能跪你們這些大周的走狗?”她的眼中閃著驕傲的光芒,直視著王致中。


    王致中被平陽郡主眼中的驕傲所懾,一時竟是無話可說。


    平陽郡主冷笑道:“我如今想問王大人幾件事,還請王大人明示,胡雪飛如今在哪裏?還有我父親現下如何?”


    王致中在這廷尉詔獄大堂上審問過無數皇親國戚,那些皇親國戚一到了這裏,就算平日裏再驕橫,也是被嚇得魂不附體。


    可此時王致中卻被平陽郡主那出身於天潢貴胄而與生俱來的威嚴所折服,沉吟了一會兒,答道:“平陽庶人你可看到你腳下的那攤鮮血,那就是胡雪飛的鮮血。陛下早已察覺出他陰懷逆謀,昨日夜間已將他拿問,如今他已經服罪。至於清河王殿下……”王致中說到這裏,冷笑了一聲,又接著說道:“隻怕也難逃責罰。”


    平陽郡主聽到這裏,苦笑了一下,道:“願賭服輸,你拿供詞來吧,我在上麵畫押。”


    王致中沒想到平陽郡主能這般幹脆,反倒有片刻的遲疑。


    平陽郡主笑道:“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請王大人替我奏明陛下,我想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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