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雲寺?”蘭亭舟眉心微蹙。


    “為何?”他不解道。


    “慈雲寺就在京都城內,離得不遠,城中若有什麽事,消息也傳得快,比去郊外強多了。”甘采兒解釋道。


    前世,他們去的就是陸青寧找來的郊外莊子,其實也挺好的,擋住了無數來打擾的人,讓蘭亭舟能專心學習。


    但這一世,甘采兒想換個地方。反正,蘭亭舟的狀元已經沒跑了。


    就算景和帝不知道蘭亭舟日後會成為帝師,但現在實打實,他是杜恪的老師,那景和帝偏點心,也很正常不是?


    “而且,鳳鳴山很高,慈雲寺又建在山頂,那些想來找你的人,想要爬上來,也不容易。”


    “清靜是一定清靜的。”甘采兒繼續道。


    “還有呢?”蘭亭舟看著她,淡聲道。


    甘采兒一噎,手不由自主地開始揪衣擺。呃,她就說嘛,這人根本就不好糊弄。


    “梅婉清隔幾日也要去。”她低下頭,有些泄氣地道。


    “不是讓你離梅家的人遠些嗎?”蘭亭舟目光嚴厲了些。


    “她這不是出了梅府嘛,正好你也需要清靜的地方,我也能有個人能去探望下,有什麽不好的?”甘采兒眨巴眨巴眼睛,無辜又討好地看著蘭亭舟。


    瞧著甘采兒討好的模樣,蘭亭舟還是氣惱,但心就是軟了,也就沒再反對。反正山上清靜,人又少,自己多看著她些,應該出不了什麽事。


    聽說蘭亭舟和甘采兒要慈雲寺,最開心的是蘭亭之。


    “行,你們去吧。府上我來看家。”


    能逃脫蘭亭舟對他的管束,他就差歡呼雀躍了。


    蘭亭舟淡淡瞥了他一眼,道:“這一月將《大學》和《中庸》各抄五遍。我回來時要檢查。”


    蘭亭之才起的興奮,便肉眼可見地,垮了下去。要抄這麽多遍書,那這和他在家時有什麽區別?!


    甘采兒見狀,頗為無語。


    蘭家世代書香,估計所有讀書的天賦全讓蘭亭舟給占了,蘭亭之是一星半點都沒有。他倆可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一個讀書信手拈來,次次拿第一,一個卻連字都寫不好幾個,更別提做學問了。


    “他若真不愛學,你強壓著他抄書,那也是沒什麽用的。”甘采兒忍不住替蘭亭之說話。


    蘭亭舟目光淡淡掃過來,很是不悅。


    “我也不是說讓他什麽都不學,你可以讓他抄些他感興趣的書。這樣,等他抄完後,也能對他有些益處。”


    蘭亭之喜武厭文,這一點蘭亭舟是知道的。甘采兒所說,也並非無理。


    他略一沉吟,便道:“那就抄《六韜》,每日五百字,我回來時再考教你。”


    “哦。”


    蘭亭之的臉雖還是耷拉著,但比剛才好上不少。畢竟,兵書他好歹還能看得懂一些。


    於是,三日後,蘭亭舟與甘采兒坐著馬車,帶著箱籠去了慈雲寺。


    在京都,慈雲寺算不得名寺,也不算古寺。因為鳳鳴山高,而它又建在山頂,所以有些與世隔絕,香火不旺。


    梅夫人之所以讓梅婉清來這處修行,大約就是看中了此處,雖處鬧市之中,卻實則很偏遠的地勢吧。


    鳳鳴山的路不好走,甘采兒這種慣常跑跳慣的人,都走得直想哭爹喊娘。


    蘭亭舟數次回過頭來,問她:“你真的要上去?”


    甘采兒看著那滿山粗壯的樹幹,心想,以梅婉清那柔弱的身子,光是想從山上下來,怕都不是易事。


    她眼前忽地閃過梅婉清那雙怯生生,卻清亮的眸子,對她充滿著全然的信任。於是,她重重地點著頭。


    “一座山而已,還能難住我?”


    說罷,她拎起衣擺,又大步向前了。


    蘭亭舟雖是跑到慈雲寺避世,但因他而產生的巨大的震動,卻仍在京都城內不停發酵。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他的人,都在談論他。


    京都城的街頭巷尾,全是他的各種傳說。


    攝政王府內,公孫奕拿著呈上來的名單細看。


    “這次的會元,竟是蘭亭舟?”


    “是的,王爺。此人的才學,確實非同尋常。”範睢也難得誇讚道。


    “蘭家家學淵源,出來一個文曲星,倒也正常。隻是可惜,他是蘭家的人。”公孫奕目露惋惜。


    “蘭家世代清流,家風純正。據說此人品性高潔,若能為王爺所用,也未嚐不是好事?”範睢很惜才。


    公孫奕眼前浮現出蘭仕堯臨死前堅定不屈模樣。其實,如果他不執著於那所謂的對錯,他完全可以不死的。


    成王敗寇,這世上哪來真正的對錯。


    思及此處,公孫奕搖了搖頭,道:“範先生,好鋼易折,高潔這項品質,在朝堂之中,並不可取。”


    範睢想了想,也是。


    “他來京都之後,都做些什麽?”公孫奕問道。


    “倒沒什麽特別的事。他平時不是在家裏看書,就是參加一些雅集和詩會。還拜了張君和沈晉倫為師,然後又收了杜恪為徒。”沈睢如實回答。


    “他成沈晉倫的學生了?”公孫奕十分驚訝。


    沈晉倫那臭石頭般的脾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哪怕拜在他門下有極大的好處,也沒人願意往前湊。當然,也不是願意去湊,沈晉倫就會接受。


    但凡他看不上的人,他能把人罵得去一頭撞死。


    “嗬,此事說來話長了。據說他最初是拜在張君門下的,後來不知道怎麽沈晉倫就看上他了,追著他非要他拜入自己門下。估計後來他拗不過,便拜了兩個老師。”沈睢笑起來。


    “據說這次蘭亭舟成會元,沈晉倫自己在家大擺三日筵席呢,比他自己親孫子中舉都高興。”


    “看來果然是個人才。”公孫奕有些心動,但也隻是心略微動了動,畢竟他手下不缺人才。


    光是王府裏的謀士就不下二十人,更何況朝堂上那些歸屬於他的人。


    “杜恪又是怎麽回事?”公孫奕對杜恪始終不放心。


    於是,範睢又將杜恪到京都後的一幹事等都詳細地匯報了一遍。


    公孫奕皺著眉,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又說不出來有哪裏不對。


    “加強對杜恪的監視,每日每時都要有記錄。”


    範睢一驚,問道:“王爺,杜恪可有不妥?”


    “我們派去盯梢的人,並未見他有何異常呀?”範睢生怕自己有什麽錯失或者遺漏了什麽。


    公孫奕隻是搖搖頭,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在貴妃生下太子之前,各方都得小心提防。”


    範睢點頭稱是,心中卻在嘀咕。“貴妃生下太子”這裏每個字他都聽得懂,可合在一起,怎麽他就不明白這是啥意思呢?


    為何太子一定是貴妃所生的?難道就因為貴妃與王妃是親姐妹?可扶持一個外甥,哪有自己上位來得好。


    要知道他們這幫謀臣一直追隨公孫奕,想的就是哪一天他能君臨天下,這樣,他們一路陪著他打拚的,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雖說廢掉景和帝,扶一個年幼的孩子上位,也不失繼續鞏固權利的好辦法,但最終還是差了些。


    誰不想建功立業,名留青史呢?


    更何況,光是立太子這條路,就不好走。景和帝後宮擴充的那幫妃嬪們,人人身後都站著各方的勢力,都在覬覦太子之位。


    雖然想不明白,但範睢還是很盡心地去布署了新的監控方案。


    而此時,在皇城的太極宮內,公孫睿與姚璣正在閑話。


    “想不到蘭亭舟還真一舉拿下了會元。”公孫睿笑道,一臉欣慰。


    “梓童,你朕給昀兒挑的老師,還不錯吧?”


    “陛下的眼光,那定是最好的,臣妾是萬分服氣地。”姚璣笑著,給公孫睿遞了塊蜜糕,“那殿試上,陛下打算給他第幾?”


    “嗬嗬,他都文昌帝君轉世下凡了,朕自然也得助他一臂之力,好成就一段大雍的傳奇。”


    “以後讓他輔佐昀兒,也更名正言順些。”


    姚璣忽臉色凝重,道:“今日太醫院的來回話,說貴妃胎像很穩,母子二人都很健康。陛下,昀兒回宮的事,拖不得了。”


    “你放心,我定不讓皇兄的如意算盤得逞。”公孫睿輕輕拍著姚璣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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