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夫人,怎麽了?”梅婉清錯愕地看著甘采兒。


    屋內其餘人,目光也都看向甘采兒。


    甘采兒心中著急,腦子一熱,脫口而出:“你不能吃甜品!”


    “我為何不能吃甜品呀?”梅婉清更加錯愕。


    甘采兒腦子飛速轉動著,目光無意間掃過桌上放著的那串佛珠。於是,她手一指,道:“因為它不喜甜。”


    “噗”一聲,朱小筱實在沒忍住,一口茶噴了出來。環兒嗔怪地瞪了甘采兒一眼,忙拿出手帕替自家小姐擦拭。


    “它,它還,還有口味?”梅婉清手指著佛球,似驚傻了。


    “那是當然。”甘采兒一本正經,煞有其事地道。


    “在給佛珠開光的時候,梵淨大師說了,這世間萬物皆有自己的脾性。這串佛珠能鎮邪穢,避厄運,屬火,脾氣暴烈,喜辣不喜甜。”


    “大師還說了,為保持法器功效,戴佛珠的第一個月,佩戴者需禁甜食。一月之後,就不用講究了。”


    甘采兒說得頭頭是道,直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連朱小筱都有那一麽瞬間信了她的胡說八道。


    不過,朱小筱此時也覺出些不對來,便跟著附和:“既是如此,那這糖蒸酥酪還是先不吃了罷。佛珠我和阿采都經手過,也都不吃了。”


    “蘭夫人可真會說笑,頭一次聽說玉石手串,還能喜好酸甜苦辣的呢。”巧雀臉上雖笑著,言語間卻帶了一絲鄙夷和不耐煩。


    甘采兒撩起眼皮,淡淡睇了她一眼,諷道:“怎麽?巧雀姑娘竟是比梵淨大師還懂佛法?”


    巧雀一噎,本想說什麽,可她想了想,終還是壓了下來,隻對轉身梅婉清勸著:“小姐,這糖蒸酥酪可是夫人專門命小廚房,要給您送來的。您還是用些吧,不然若傳到夫人那裏,怕會傷了夫人的心。”


    梅婉清一聽這話,不由左右為難。


    吃吧,怕壞了法器功力,不吃吧,又怕梅夫人傷心。


    甘采兒見狀,更是確定這糖蒸酥酪裏有貓膩,不由在心中冷笑。


    她開口道:“這事有什麽好糾結的。我們幾人今日不能吃,那就拿給能吃的人唄。梅大小姐,不如就賞給你屋中的丫鬟們吧。”


    梅婉清正待點頭,就被巧雀急急地打斷:“小姐既然不吃,奴婢們怎敢食用?斷斷是不行的!”


    甘采兒眼睛轉了兩轉,忽地計上心來。


    她點著頭,道:“巧雀姑娘此話說得在理,凡事總該講個尊卑禮數。”


    “這麽好的糖蒸酥酪,浪費了也著實可惜。梅大小姐,就不知你府中有無人特別喜食這道甜品的?”


    “當然有的。府中的人對這道甜品都十分喜歡,尤其是父親,更是特別衷愛。所以,母親才會命小廚房經常做。”梅婉清道。


    甘采兒一笑,果然與她記憶中相同。前世,衛國公府裏也常做糖蒸酥酪,據說就是梅卿如特別喜歡這道甜品,梅婉吟從小跟著吃,吃成了習慣。


    “那可好辦了。大小姐,你可將糖蒸酥酪親自送去給梅相呀。”


    甘采兒話音還未落,巧雀便一口打斷:“老爺那裏,夫人已經送過了。”


    甘采兒歪著腦袋,衝巧雀笑了笑,道:“梅相既然喜歡吃,那便多吃兩碗,有何不好?”


    “我瞧你這丫頭還真奇怪,你家小姐想做什麽,你都愛攔著。不知道的,還當你才是這屋裏的小姐呢。”


    “蘭夫人,你怎麽能這麽說奴婢呢!奴婢可一心都是為了小姐。”巧雀跺著腳嚷嚷,滿臉都是委屈,瞧著眼淚都快下來了。


    梅婉清站起來,急急攬過巧雀,小聲地道:“不是的,蘭夫人不是那個意思。”


    說完,她又扭過頭,對甘采兒道:“蘭夫人,你錯怪巧雀了。”


    “是母親叮囑的,讓我少出院子,更不能到父親麵前去,怕我身上煞氣重,會克到他。”


    說著,梅婉清的神色低落下去。


    甘采兒站起身,大手一揮,道:“那是往日,現在可不同了,你有佛珠了!走,給你爹送糖蒸酥酪去!”


    說罷,她拉著梅婉清站起身,抬腿就要往外走。


    巧雀頓時臉色大變,她撲過來,一把攔腰將梅婉清抱住,哭道:“大小姐,萬萬不可,不可呀~~~”


    梅婉清給她抱得一動不能動。這時,屋裏的其它丫鬟齊齊跪倒在地,口中也呼喊著:“大小姐,萬萬不可!”


    甘采兒數了數,加上巧雀一共是四人,而梅婉清身邊統共就四個大丫鬟。她不由心底微涼,梅婉清這真是......一個她的人都沒有呀。


    甘采兒給小紅使了個眼色。小紅微微點頭,而後悄悄地走到幾個丫鬟身後,伸手快速地拍幾人一下。隨即,就見丫鬟軟綿綿地倒地不起。


    還不待巧雀回頭看,小紅又快步衝到她身邊,也是抬手一拍。然後同樣的,巧雀身子一軟,倒下了。


    自小紅被馮昭撂倒過幾次後,她就纏著蘭亭之要學武功,還要能速成那種。最後,她旁的功夫沒學到,辨位點穴倒學了個皮毛。


    用內力點穴,那是指望不上,因而蘭亭之給了她一套暗器,細若芒針,可隨身攜帶,針上淬有麻藥,用來偷襲,突襲有奇效。


    打得了這套暗器之後,小紅稀罕得不行,走哪兒都帶著。


    “蘭夫人,你這是要做什麽?!”梅婉清臉色一白,又驚又怒。


    甘采兒不急,也不惱,徑直拉了她的手坐下。


    “你剛才說,梅夫人不讓你出院子?”甘采兒問。


    梅婉清點頭。


    “那如果,你不聽她們勸阻出去了,梅夫人知道後,她們會怎樣?”甘采兒繼續問。


    “會受罰。”梅婉清道。


    “那你想不想出去?想不想見梅相?”


    梅婉清遲疑了很久,終是點了點頭。


    “這不就結了?現在她們被弄昏,你再偷偷跑出去,事後梅夫人自然就怪不到她們頭上。”甘采兒開始忽悠。


    梅婉清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可,好像又有哪裏不太對勁。


    “走吧,我陪著你去。小紅留在這裏守著她們,不會出什麽事的。”


    甘采兒說著就拉起梅婉清,出了屋門。環兒拎起食盒,與朱小筱兩人跟在她們身後。


    “小姐,蘭夫人怎麽非得讓梅大小姐去見梅相?”環兒悄聲地問。


    “竟然還讓小紅出手傷人,萬一讓梅府的人知道了,那可怎麽辦呀。”


    “阿采就是要將事鬧大鬧開,不然,今日我們怕是難出梅府。”朱小筱臉色凝重。


    “啊?!”環兒大驚,“怎麽會這樣?”


    “那幾碗糖蒸酥酪多半有問題,看來梅夫人想對我們要動手了。”朱小筱道。


    “可我們啥也沒做呀,梅夫人為何要害我們?”環兒一臉不解。


    “也許,她是想用我和阿采,來坐實梅婉清‘克親克友’的名聲吧。以杜絕日後還有人不長眼,又或者想多管閑事,有事沒事就來接近梅婉清。”朱小筱冷冷一笑。


    “這,這也太惡毒了!”環兒隻覺毛骨悚然。


    “那梅相吃了有問題的糖蒸酥酪,會不會有事?”


    “會,當然會。所以他應該會往下查。”


    “那會不會出人命呀?”環兒害怕著。


    “那倒不會。梅夫人還不至於想要我們的命,而且就算她真要我們的命,也不會在梅府裏動手。”朱小筱搖頭。


    朱小筱與環兒悄聲議論時,甘采兒也在與梅婉清小聲議論。


    “蘭夫人,你說我這樣做,真的好嗎?父親不會生氣吧?”梅婉清怯怯地,有些擔憂。


    “這有什麽不好的?女兒給爹送吃的,天經地義!”


    “我還在家時,就經常給我爹送夜宵。每次他嘴上都會嫌棄,可在心裏卻美得很呢。你放心好了,當爹的沒有不喜歡子女孝順的。”


    “對了,你有多久沒見過梅相了?”


    “五歲前還經常見,後來就隻有重大節日能遠遠看一眼。其實,父親原來也常來落霞院的,可我怕克著他,就一直避著不敢見。後來,他也就不來了。”


    甘采兒握了握梅婉清的手,信心十足地道:“不怕,你現在有佛珠了,不會再克到任何人。”


    “那我們快走吧。”梅婉清不禁雀躍著,腳步都輕快了。


    甘采兒第一萬次感歎,前世要梅婉清還在,怎麽也輪不著自己墊底。自己若真有歹意,怕她早就被坑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關於梅婉清前世的結局,甘采兒直覺不會太好。


    甘采兒一行四人,一路上說著話,不經意間就過了垂花門,然後到了前院的書房。


    當梅婉清敲開房門,拎著食盒進去時,甘采兒驀覺出一絲不對來。


    怎麽這一路走過來,沒遇上一個梅府的下人,也無人阻攔她們?竟讓她們幾個內宅女子,長驅直達了前院書房!


    “阿采,我怎麽覺得那人很眼熟?”朱小筱小聲道。


    甘采兒強壓下心中異樣,抬眸看去,隻見書房外的廊下立著兩個人,一個是流木,另一人赫然竟是馮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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