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筱聽說甘采兒要去參加趙岑的詩會後,死活要與她一同去。


    “年底了,韋家的各種宴請還不夠你忙的?”甘采兒笑著打趣。


    “唉,別提了,這幾日我忙得腳不沾地,最誇張的一次,一日之內竟去赴了三家的宴。”一提起這個,朱小筱不由大倒苦水。


    “那你得了閑還不歇著,幹嘛非要跟我去詩會?”甘采兒不解地問。


    “我也想歇著呀,這不是不放心你嘛。我得去幫你看著點,免得你又讓人算計了。”


    “那個丁佩蘭,一看就是工於心計的人,絕非善茬兒。”


    甘采兒一默。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挽救一下在朱小筱心目中的形象。自從朱小筱知道她前世遭遇之後,總覺得她是被人任意欺負的小白菜。


    其實,在前世她可沒少揍人,隻不過這些她都不好意思提而已,會顯得她太粗鄙。


    “我沒那麽笨,吃過一次虧,哪還能再吃第二次?何況這詩會,前世我下去過一次,沒什麽事發生的。”


    朱小筱聽後,隻瞥了她一眼,道:“總之我是要去的。”


    這話說得簡單,直接,不容反駁。


    甘采兒頓了頓,隻好道:“行,你要去就去。不過,我隻讓蘭亭舟寫了兩首詩,可沒給你準備。”


    朱小筱冷嗤一聲:“嗬,我是自己不會作詩嗎?”


    甘采兒一噎。她倒忘了,朱小筱原是朱家按大家閨秀的標準來教養的,琴棋書畫,樣樣不落。如果不是遇上了自己,她也該頗有些才名。


    於是,詩會這天,朱小筱如願坐上了甘采兒的馬車,一同前往趙府。


    甘采兒坐在馬車上,還在不停在看蘭亭舟給她寫的詩。朱小筱歪過頭來,好奇地瞅了幾眼。


    “嘖、嘖,可真是難為蘭亭舟了。”朱小筱一邊看,一邊搖頭。


    “怎麽了?這詩有什麽問題嗎?”甘采兒疑惑道。


    朱小筱拿手指點著那兩首詩,道:“這兩首詩是以女子口吻寫的,寫的又都是閨閣女子的小情思。你想想,蘭亭舟一大男人寫這個......是得有多別扭。”


    “而且,他這詩寫得吧,特別符合你的個性風格,你這一拿出去,任誰也不會起疑。最關鍵的是,你沒發現嗎,這兩首詩的字都很簡單,就沒一個字是超過十筆的。”


    “哈哈哈,他這是怕字若太複雜,你背不下來吧。”


    朱小筱捂著嘴,笑得東倒西歪。


    經她這麽一說,甘采兒將兩首詩從頭到尾又細細看了幾遍,發現還真是這麽回事。她臉色不由就紅了。


    這是小看誰呢!她也會寫很多字的,好不好?那麽多遍的《女德》《女書》,她可沒白抄!


    “喂,阿采,我覺得你是不是誤會蘭亭舟了?”朱小筱停下笑,推了她一把。


    “我誤會他什麽了?”甘采兒莫名。


    朱小筱拿起詩稿,在她麵前抖了兩下。


    “這兩首詩,那是真費了心思的。”


    “誰不知道,京都女子間舉辦的詩會,作詩不過是個噱頭,聚會八卦聊天才是正題。可即便明知如此,你家蘭亭舟卻仍費心為你著想......”


    “都這樣了,還說他對你無意,我是絕不相信的!”


    朱小筱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而甘采兒卻隻是伸手拿過詩稿,沒作任何回應。


    朱小筱不肯相信蘭亭舟另有所愛,是因為她沒經曆過前世,沒親眼看到蘭亭舟八抬大轎,滿心歡喜地迎沈雲曦過門。


    甘采兒知道,蘭亭舟是對自己很好,前世的他,同樣對自己很好。不管自己如何氣他,騷擾他,甚至蠻不講理,他大多數都會縱著她,不與她計較,哪怕他很不高興,也隻是隱忍不發。


    那時,她也曾天真地以為,蘭亭舟心中是有她的,正如此時朱小筱所說一般。


    直到沈雲曦出現。


    沈雲曦出現後,她才明白,蘭亭舟真正喜歡一個人時,眼睛是會放光的,眼角眉梢是溢滿的溫柔。當迎娶心愛之人時,他是一刻也等不及,而不是像與她成親那樣,非得她上門去逼他,他才肯娶。


    甘采兒也想相信朱小筱所說,可前世的種種,曆曆在目,讓她如何能相信?


    “小筱,你不懂。他真正喜歡的人是沈雲曦,等他倆認識後,一切都會不同的。”甘采兒聲音很低,不自覺地有些落寞。


    又是沈雲曦!


    朱小筱蹙起眉心,她覺得甘采兒過於陷在前世裏,走不出來。在“沈雲曦”這事上,她更好似一頭強牛,固執地認定自家夫君就該是旁人的。


    不就是一個好男人嘛,那給沈雲曦另尋一個更好夫婿便是,朱小筱暗戳戳地想著。她就不信,在京都還找不出幾個比蘭亭舟強的男人來!


    就在兩人的各懷心事中,馬車停到了趙府的門口。


    趙岑在世家貴女圈素有好名聲,是熱衷組織詩會的人,因而今日來捧場的人不少。


    甘采兒看著那一張張極為熟悉,但又格外年輕的麵容,真是恍若隔世。


    看著甘采兒怔忡出神,朱小筱拿手指戳了戳她,小聲道:“這些人,你都認識?”


    甘采兒點點頭:“嗯,都是老熟人。”


    “那你挨個兒給我講講唄,讓我長長見識。”


    於是,甘采兒遠遠地指著那些人,一點一點給朱小筱講起前世來。


    那些曾讓她難過憤怒的往事,此時一經從口中說出,好像成了一個又一個話本裏的故事。壓在心中很多年的情緒,一下子變得遙遠而模糊。原來,不過如此。


    “咦,那不是梅婉吟嗎?她今日也來了。”朱小筱忽地指著前方道。


    甘采兒順著她手指看過去,果然是梅婉吟。


    朱小筱道:“前世你和她這麽早就認識了?”


    甘采兒搖搖頭,輕嗤一聲:“嗬,她身份高貴,我那時哪裏配去結識她?”


    “若不是今日重來一次,我都不知道她也參加這個詩會了呢。”


    這時,丁佩蘭也看到了甘采兒,便快步走過來,笑著一把挽住她,親昵道:“蘭夫人,你可算來了。我都等你好久了呢。來,我帶你去讓大家認識認識。”


    “咦,這位是......”


    丁佩蘭這時注意到甘采兒身旁還有人,便看向朱小筱。


    “這位是我閨中好友,叫朱小筱。她是禮部膳部郎中陳大人家的表小姐。”甘采兒把朱小筱介紹給丁佩蘭。


    “原來是朱小姐,稀客,稀客呢。詩社難得見到幾個新人。來來來,快隨我一起來~~~”丁佩蘭臉上洋溢著熱情爽朗的笑。


    說著,她便左手挽著甘采兒,右手拉著朱小筱,狀似多看好友一般,親昵地把二人帶到眾人麵前,然後將她們一一介紹給在場的眾女子。


    眾人客氣且不失禮貌地與二人寒暄了幾句。隻是,在聽說甘采兒是蘭亭舟的夫人時,有幾道目光就似有似無地直往她身上瞟。


    甘采兒不用看,就知道那目光中定然有上官琪!


    上官琪對蘭亭舟,那可謂是一麵未見都能傾心的主兒。


    上官琪於書畫一途上頗有天賦。前世,她就隻是見過蘭亭舟的幾幅畫作,便心生喜歡,變著花樣,想著法子也要見他一麵。


    後來,蘭亭舟中了狀元之後,騎馬遊街時不知俘獲了多少芳心,上官琪更是鐵了心非他不嫁。


    前世,甘采兒身上背負著的一大堆惡名、罵名,可沒少了她的手筆。


    這一世,蘭亭舟比前世成名更早,在京都口碑也比前世更好。想來,這個時候上官琪便已對蘭亭舟動了心思。


    嗬嗬,甘采兒心中冷笑,自己前世真是心盲眼瞎,還巴巴的湊上去想討她的好,殊不知,她早在心裏想著怎麽除掉自己了。


    甘采兒心中雖在腹誹,但麵上並不顯,隻微笑著與眾人周旋。其舉止落落大方,從容優雅,顯示出極其良好的家教,完全像是世家貴族裏中長大的女子,絲毫看不出是來自偏遠山村。


    連一向自詡清高,目光挑剔的姚絮絮,都微微頷首,對她以禮相待,不敢起輕視之心。


    其它人倒沒覺得什麽,隻朱小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衝擊,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朱小筱將她拉至一旁,小聲道:“阿采,你還好吧?你,你別這樣,怪嚇人的......”


    甘采兒衝她偷偷翻了個白眼,也小聲地道:“這就嚇到了?嗬嗬,我日後還有更嚇人的呢。”


    “這群世家貴女就這樣,看人一憑家世,二憑衣著,三憑言談舉止。若這三點都入不了她們的眼,那就等著被嘲笑和排擠吧。”


    前世,她可是吃夠了苦頭。


    朱小筱上下打量著甘采兒,恍然大悟道:“難怪你今天穿得這麽素淨,我還當你心血來潮呢。”


    甘采兒今日穿著件淺綠色的立領繡花仕女襖裙,外披著白底繡蘭草的刺繡披風,十分淡雅清新,與她平時一慣的濃豔大相徑庭。


    甘采兒歎了口氣:“沒法子,總得要入鄉隨俗。”


    兩人正在悄聲說著話,忽見丁佩蘭一陣風似的朝二人過來,口中笑道:“你倆怎麽還躲在這裏說話呢,那邊都開始寫詩了。快來,快來~~~”


    說完,丁佩蘭就拉著二人回到了廳堂的中間。此時,眾女子都已圍著一張長桌坐下,每人麵前都擺放著紙筆,還有好幾碟精致的糕點。


    詩會是以擊鼓傳花的形式進行的,主題是以雪為題,做五言或七言的詩,長短不限。


    甘采兒和朱小筱在丁佩蘭身邊坐下,剛一落座,鼓聲就響起了。


    毫無意外的,當鼓聲停下時,那枝開得正好的梅花落恰巧落在甘采兒手中。


    甘采兒望著手中的紅梅淡淡一笑,果然還是這樣。經曆了前世的風風雨雨之後,此時回頭再看,她忽覺得她們都挺幼稚的,而且手段好像也並不高明?


    前世,當時的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搞得手腳無措,腦子空白一片,捏著筆老半天都寫不出一個字,整個人是又羞愧又慌亂,恨不能鑽桌子底下去。


    後來是丁佩蘭幫了她,替她研墨時,靠近她小聲念了一首詩。她依言寫下來,結果還寫錯三個字,鬧出不小的笑話。


    由此,她不通文墨的“美名”,也就傳揚開了。


    這一次,甘采兒不慌不忙地站起來,提著筆,故作沉思片刻,然後下筆一揮而就,片刻工夫,一首五言絕句即成。


    甘采兒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這全托了前世被罰抄無數的福。漂亮的字配上簡約卻小意靈動的詩,不由讓眾人對她刮目相看。就連丁佩蘭看向她的目光中,都滿是驚訝。


    “原來,你寫詩寫得這麽好。”丁佩蘭小聲道,聲音中似乎有一絲說不出的別扭。


    甘采兒矜持地坐下,朝丁佩蘭笑著:“哎呀,也就你會誇我。我這詩哪裏就稱得上好了?”


    “我家夫君平日裏總說我文墨平庸,難登大雅之堂。也就是和姐妹們一處時,我才敢露一下醜。”


    “都說京都女子個個有才,待會你們作詩,我定要好生拜讀才是。”


    丁佩蘭臉色黑了黑,訕訕地扭過頭,沒再說話。朱小筱用手帕擋著嘴,一直笑。


    成功避開了頭一輪兒的試探和找茬兒,甘采兒悠閑地喝著茶,四下打量起來。她越看,越覺得這些原來覺得高不可攀的貴女們,怎麽一個兩個那麽幼稚,淺薄?


    或許是她已經曆過生死,又多在這世上走了幾十年,現在回頭再看這一切,感覺就再也不同了。


    甘采兒的目光在梅婉吟身上多停了會兒,而後她湊近丁佩蘭,小聲地問:“佩蘭,梅小姐身邊那人是誰,我瞧她與梅小姐好似很親近?”


    丁佩蘭順著她目光看過去,道:“哦,那是鄧家三小姐,鄧秋辰。”


    “鄧家?哪個鄧家呀?”甘采兒一臉八卦。


    “戶部度支郎中鄧遠,鄧大人家。”丁佩蘭道。


    甘采兒心中一驚!戶部度支郎中鄧遠,這不是上次梅婉清去相看的人家嗎?見鄧秋辰與梅婉吟這般親密,甘采兒不由回想起鄧夫人對梅婉清刻意的冷落。如此強烈的反差,要說裏麵沒貓膩,打死她都不信。


    “哦,原來是她。我可聽說,梅家大小姐正與鄧家議親呢。佩蘭,此事可是真的?”甘采兒試著打探。


    “噓~~~這事兒可千萬別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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