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孟煜漸漸遠去的張狂肆意的笑聲,甘采兒不由心中一緊,然後又看看擋在身前的蘭亭舟,不禁生出一股惱意。


    她手上使勁兒,一把推開蘭亭舟,氣不打一處來:“你背上的傷都沒好全,還去和人喝什麽酒?!”


    “你是嫌自己的傷好得太快嗎?!”


    “謝恩宴什麽時候不能請?等到了京都,多的是時間。”


    蘭亭舟隻是看著她,並不說話。


    甘采兒今日穿了件蔥綠的薄襖裙,外麵披著白色的滾毛邊的皮大氅,在明亮的陽光下,格外的清新悅目。她俏生生的站在那裏,猶如初春枝頭綻放的桃花,白白嫩嫩的,透著仙氣。


    她此時正生氣地瞪著他,氣鼓鼓的,更襯得她唇紅齒白,雙眸晶亮,其顧盼流轉間,顯得神采飛揚,俏麗動人。


    甘采兒的一顰一笑,一怒一嗔,皆活潑靈動,似山中溪流跳躍,清洌晶瑩,又似這冬日暖陽,灼灼生輝。


    自家娘子長成這樣,會招旁人惦記,蘭亭舟一點也不奇怪。


    從小到大,覬覦甘采兒的人一直很多,相當的多!可她始終堅定地站在他身旁,從未稍離。


    而他自己,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與她分離。


    自十一歲那年甘采兒粘上他,任他怎麽掙紮也無用之後,他就已經默認,終其一生自己都將與她在一起。


    日複一日,這個認知,像是烙印般,刻進他腦子。除此之外,他再無其它想法。


    可今日,當他看到孟煜眉目含笑與甘采兒說笑時,這個烙印有片刻鬆動。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蓬勃的怒意,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慌。


    他不喜歡孟煜看她的目光,十分不喜歡。他直覺眼前這個男子,似乎與旁人不同。


    “福慶號”三樓的客房內,馮昭憂心忡忡地看著孟煜。


    自打從甲板上透氣回來,自家公子這已經連著換了三套衣服。他這到底是要去赴宴,還是要去比美?


    當他看到孟煜拿了把匕首放進懷裏時,他再也忍不住了。


    “公子,你與蘭公子...該不會打起來吧?”馮昭小心翼翼地問。


    “想什麽呢?你家公子是那般隻會動粗之人?”孟煜挑了挑眉,不屑冷嗤。


    嗬,他才不會對蘭亭舟動手。


    若蘭亭舟真在他這裏傷了分毫,囡囡還指不定要怎麽恨他呢。他可不會愚蠢到去做這等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


    他此番單獨見蘭亭舟,是想去做做蘭亭舟的思想工作。


    孟煜與甘采兒也是做了差不多十年的夫妻,她在想什麽,他多少能猜到一些。


    不外乎就兩點,一是不想在春闈前擾亂了蘭亭舟的心思,耽誤他拿狀元;二來就該是要報沈雲曦的恩,想早日成就兩人的佳緣。


    甘采兒一直說的和離,多半就是在這兩人見麵之後。


    在這件事上,他完全可以助一臂之力。


    孟煜看了看銅鏡裏的自己,頗為滿意。不錯,英姿勃發,氣宇軒昂,很有少年意氣。


    他愉悅地拿起一旁的繡花荷包,將其掛在腰間最顯眼處,然後出了房門。


    馮昭張了張嘴,想勸什麽,但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將嘴閉上,默默跟在孟煜身後。


    公子這麽做,真有點不太地道。


    不過,馮昭也隻敢腹誹而已。


    蘭亭舟的“謝恩宴”設在福慶號底樓的餐廳內。因為是在船上,所以餐廳內能提供的新鮮菜品不多,幾乎全都是些鹵菜拚盤,但是酒管夠。


    孟煜到餐廳雅間時,蘭亭舟已然在座,有且隻有他一人在座。蘭亭之不在,甚至連貼身小廝也沒見蹤影。


    蘭亭舟臨窗而坐,正遠眺著江景,見孟煜推門進來,便起身與之見禮。可這禮行到一半,蘭亭舟的目光驀地一凝,沉下來。


    “蘭公子,不用多禮。”孟煜笑著虛扶一把,看上去心情極好。他一撩衣袍,落坐在蘭亭舟對麵。


    孟煜穿了件月白色的錦袍,身上佩飾素淨,環佩叮當的物件一應全無,便襯得腰間那隻荷包分外顯眼。那是一隻藏青色的荷包,蘇錦緞麵,上繡著淺綠的一叢青竹。


    很普通的款式,很常見的紋樣,隻是那竹子好像沒繡完,還差了幾片葉。蘭亭舟盯著它,又看了好幾眼,臉上神色莫測。


    孟煜似乎更愉悅了。


    馮昭站在孟煜身後,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言不發。隻在心中不停腹誹,公子這一手,還不如上刀子,直接捅呢。


    蘭亭舟垂眸,抬手拿起酒壺,緩緩給孟煜斟酒,當酒杯斟滿時,其神色已恢複如常。


    “這一杯酒,我敬孟公子,以謝當日出手相助之恩。”


    蘭亭舟淡聲說完,一揚頭,將酒一口飲盡。


    “好!”孟煜也很爽快的一飲而盡。


    前世,孟煜與蘭亭舟喝過不少次酒,他倆其實有一段時間內能算是好友。雖不是無話不談,但惺惺相惜還是有的。直到甘采兒與孟煜之間的事發,兩人才反目成仇。


    一杯既空,蘭亭舟又斟滿了酒杯。


    “第二杯酒,我敬孟公子惠顧內子的商鋪,敬你對她才華的認可。”


    蘭亭舟又是一飲而盡。


    “嗯,蘭家小娘子繡藝獨具一格,一針一線,皆深合我意。”孟煜似笑非笑地,也是一飲而盡。


    到了第三杯酒,蘭亭舟又要端起,卻讓孟煜按下。


    “這第三杯酒,該我敬蘭公子。”孟煜挑眉笑著。


    蘭亭舟抬眼,淡淡看他:“哦?這又是為何?”


    “蘭公子拿下四個案首,世人都盛讚你是文昌帝君轉世。我對蘭公子的才學,那也是深深的佩服,所以下了重注,賭你春闈能高中狀元。”


    “我可是連娶妻的聘禮錢都全押上了呢。”


    “蘭公子,你定要金榜題名,不要辜負了我等的厚望。”


    “來來來,這一杯,我敬你!”


    孟煜笑著將酒一飲而盡。蘭亭舟端起酒杯,緩緩飲盡。


    “蘭公子,你此番上京都,可想好了拜在誰門下?”孟煜問。


    蘭亭舟微微挑眉,對孟煜詢問起這事,心裏覺得有些奇怪。他沒想到孟煜真會關心他的考試。


    不過,這也沒什麽好遮掩的。像他這種近乎白身的舉子,提前去京都,本就是找推薦人,拜座師的。


    於是,蘭亭舟緩緩道:“還沒完全確定,隻先去看看。還不知哪位大人會看中我。”


    “國子監祭酒,沈晉倫沈大人,你可以去試一試,他會喜歡你的。”孟煜建議道。


    蘭亭舟這下真詫異了。


    沈晉倫與他父親一樣,都是出了名的臭脾氣,但凡不好好讀書,他是誰都敢罵,誰都敢打。據說,他連攝政王公孫奕都打過。


    沈晉倫對學生要求極其嚴格,蘭亭舟雖一向自律,對自己要求也高,但他還不想自虐。


    可蘭亭舟不知道的是,前世他有兩個座師。一個是他自己上門拜的,禮部的張君,陸青寧替他介紹的。而另一個則是追著他,非讓他拜入門下不可的,那便是國子監祭酒,沈晉倫。


    “沈老大人德高望重,想拜入他門下的人如過江之鯽,數不甚數。蘭某何德何能,敢去叨擾他老人家?”蘭亭舟搖搖頭,不想去做這等無用功。


    “能行的。那老頭兒就喜歡你這種又聰明,又會讀書的。四個案首呢,大雍國立國幾百年來,也沒幾人能做到。”孟煜渾不在意地笑。


    忽地,他話鋒一轉:“對了,沈大人有一嫡親孫女,極有才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也不在話下,有京都第一才女的美譽。”


    “你若遇見她,便知天下女子才氣若有十分,那有六分在京都,京都女子才氣若有十分,則沈雲曦獨占其四。”


    孟煜一提到沈雲曦,立刻精神百倍,開始大肆吹捧,不吝嗇任何讚美之詞。


    蘭亭舟眉峰微蹙,不知道孟煜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謝恩宴的後半程,就在蘭亭舟默默喝酒,孟煜時不時就誇讚沈雲曦中,平靜地結束了。


    這頓飯,孟煜吃得很滿意。


    他不在意菜肴的味道,也不介意餐廳的簡陋。隻要一回想起,蘭亭舟看向他腰間荷包幽深的目光,就覺得十分暢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後高冷前夫和瘋批亡夫打起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兮若無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兮若無止並收藏重生後高冷前夫和瘋批亡夫打起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