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煜走了,甘采兒長舒一口氣。


    甘采兒自那日從孟煜那裏回來後,就一直稱病,不再外出。


    錦繡坊那裏的事,都由朱小筱代勞。


    關於前世二嫁孟煜的種種,甘采兒一直三緘其口,沒怎麽說。朱小筱曾八卦地追問過幾次,見她十分抗拒,總是回避,便也就沒一直追問。


    這日,朱小筱從錦繡坊一回來,就往甘采兒的屋裏來。


    “阿采,今日有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甘采兒從賬冊中抬起頭。


    “那個大訂單的吳公子,聽說回京都了!”朱小筱高興地道。


    孟煜走了?!


    甘采兒心中一喜,這倒真是好消息。


    “消息可確實?”甘采兒追問。


    “確實。這可是張老板親自登門拜訪時,吳府管事說的。說是有急事,連夜回京都去了。”


    甘采兒一直鬱悶又忐忑好幾日的心情,突然就放晴了。


    “走,小筱,我請你上天香酒樓大吃一頓。”甘采兒放下賬本,就要拉朱小筱出門。


    朱小筱抽出手,將甘采兒一按,又按回椅子上。


    “吃飯不急。”


    “你是不是該和我講講,你與那吳公子的前塵往事呀?”


    朱小筱拉過另一張椅子,在甘采兒對麵坐下,兩眼灼灼地看著她,閃著八卦的光。


    甘采兒歎了口氣,這模樣一看就是不講出個道道來,朱小筱今日就不走了。


    可她與孟煜之間的事,可謂是愛恨情仇,千頭萬緒,一時也不知如何講起,而且她也不太想講。


    畢竟,自己前世落得那樣悲慘的結局,就是因為自己識人不清,錯將虎豹當良人導致的。


    甘采兒覺得太丟臉,不想讓朱小筱知道。


    見甘采兒不情願的樣子,朱小筱直接開口問。


    “你曾說你前世嫁過二次,那第二次嫁的,便是這吳公子吧?”


    甘采兒雙目微瞠,傻了般看著朱小筱。


    “你,你怎麽能猜到的?!”


    朱小筱默了默。她沒有猜到,她不過是訛一訛甘采兒,沒想到,卻是一擊必中。


    “你隻見了他一麵,就稱病不外出,肯定是有些什麽嘛。還是好猜的。”朱小筱強行解釋。


    “既然他是你日後的夫君,你幹嘛要躲他?是因為蘭亭舟嗎?”


    “在府中,他妻妾成群,在府外,他紅顏無數。前世我是被他騙得狠了,才跟了他。等我後來發現真相時,一切都晚了。”


    “重來這世,我是絕對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的。”


    朱小筱頓時就怒了,“啪”地一聲,她將桌子重重一拍,站起身罵道:“這等背信棄義的小人,你幹嘛還給他做衣服!”


    甘采兒拉著朱小筱坐下,歎了口氣:“生意總是要做的,三千二百兩銀子呢。”


    “再說他家位高權重,在京都城裏都是首屈一指的顯貴,我等小老百姓,還犯不著為這點小事去惹他。”


    “還犯不著為這點小事去惹他?”朱小筱皺眉,狐疑地看著甘采兒,“那你是準備為什麽大事再去惹他?”


    果然,朱小筱是最了解甘采兒的。僅從一句話中,便猜到甘采兒的心思。


    “雖然前世的事該歸前世,但我吃過的苦,也不能白吃。那些欠了我的,我自然要去討回來。”甘采兒說得很平靜。


    關於要複仇這事,她並沒打算瞞著朱小筱。


    “阿采,可你就一個人......”朱小筱眼中滿是擔憂。


    甘采兒拍了拍她的手,笑著:“你放心,我不會與他們硬碰硬的。”


    孟煜走後,甘采兒的生活又恢複了正常,仍是每日去錦繡坊,看繡娘們做衣服。


    日子一日日過去,一眨間就到了二月初,旦州府如期舉行了院試。


    蘭亭舟在眾人的意料之中,震驚之外,又一次奪了案首!


    兩年之內三奪案首!


    這在旦州府是史無前例!


    整個旦州的書院都炸開了鍋。蘭亭舟更是從張榜之日起,就沒能回家。不是這位前輩相請,就是那位老師要見。每一個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輩,拒絕不得。


    最後,還是歐長山長將蘭亭舟接進了自己在書院的住所,由他親自婉拒,才讓蘭亭舟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亭舟給先生添麻煩了。”蘭亭舟行了一禮。


    “嗬嗬嗬,這樣的麻煩老夫巴不得多來一些才好。”歐陽舒拈須一笑,心情很好。


    一見到蘭亭舟,歐陽舒便知道,這個是好苗子。曆來是學問易學,但風骨難成。蘭亭舟身上那股清雋之氣,讓人眼前一亮。


    隻是,歐陽舒也沒想到,這個苗子會好成這樣!


    簡直是百年難遇的良材呀!


    為師者,最是惜才。歐陽舒對蘭亭舟簡直比自己親兒子還好。


    “亭舟呀,這些請帖全都是來請你的。不需全部理會,擇一兩個去就好。”歐陽舒拿出一大疊各式的請帖交到蘭亭舟手上。


    蘭亭舟看得那一大堆請帖,十分頭疼。他也不想都去,但去了這家,不去那家,倒顯得他攀高踩低。若全都不去,更顯得他目中無人。


    “還請先生教我。”蘭亭舟一揖到底。


    歐陽舒拿起那一大疊請帖,每一張都認真看了看,然後將它們分成了三堆。


    然後,他看向蘭亭舟。


    “讀書人的出路,一般有三種。一是入朝為官,為天下謀福祉,二是教書育人,為稚子傳業解惑,三是閑雲野鶴,漁樵耕讀,縱情山野之間。”


    “亭舟,你意屬哪一條路?”


    麵對歐陽舒睿智而洞達的目光,蘭亭舟坦然道:“學生既走科舉這條路,自然是想有朝一日能入朝拜將封侯。”


    歐陽舒捋著長須,微微頷首。


    把蘭亭舟接到自己住所,他本就是存了要指點他的心思,打算教他一些人情事故和日後的為官之道。蘭堯仕其人,歐陽舒略有耳聞,是位鐵骨錚錚的直臣。


    隻是,好鋼易折。


    歐陽舒將之前分好的三堆請帖中的其中一堆,推到了蘭亭舟麵前。


    “去朝中為官,僅憑學問好,那可是遠遠不夠的。”


    “朝堂之中派係林立,黨爭嚴酷。若想一展平生報負,就得借貴人之勢,與他人抱團,否則就是無根之木,難以長久。”


    “這幾張請帖,都來自旦州府衙的官員,雖他們官位不顯,但與朝中卻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你既然要入仕,這幾位的宴請,不可不去。”


    蘭亭舟拿起那幾張請帖看了看,略沉吟片刻,而後道。


    “先生剛才說朝堂中派係林立,黨爭嚴酷。但學生不知這幾位大人,是否屬同一陣營,若都去赴約,怕有首鼠兩端之嫌。所以,還請先生再指點。”


    “嗬嗬,那倒不會。”歐陽舒笑起來。


    “旦州遠離京都,又非什麽重鎮。在朝堂那幫人眼裏,就是一犄角旮旯,不是什麽必爭之地。”


    “旦州府衙裏的人,不是爭鬥敗了心灰意冷的,就是煩了爭鬥來養老的。雖之前可能屬不同陣營,但現在,彼此間卻沒那些紛爭了。”


    “他們雖是人退了,但人脈都還在。你也正好可借此,能接觸到各派的主張,可以選一個與你誌同道合的。”


    這幾句話,讓蘭亭舟仔細琢磨了一會兒,也就是說,旦州府其實是一個養老院?他突然想起,歐陽舒也曾是前太傅,官至三品,絕對的先帝重臣。


    所以,旦州府臥虎藏龍,並非是他錯覺。


    “那杜大人呢?”蘭亭舟問。


    “你是說杜仲?他倒是正處在年富力強之年,隻是他性情疏朗,不擅為官。聽說他是主動要求來旦州的,可能也是厭倦了朝堂之爭。”


    歐陽舒從那一堆請帖中抽出一張,遞給蘭亭舟。


    “若要說旦州府誰最想回到京都,那非吳家莫屬。”


    “為重返京都,吳家布局良多。亭舟,吳家的宴請,不可不去。就算日後你與吳家理念不一,不能走到一處,但不可得罪。”


    歐陽舒的話,說得語重心長。


    蘭亭舟接過那張請帖,點點頭。


    “學生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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