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軍暫時在秋葉城內休整。


    宛昌在這場仗中幾乎全軍覆沒,宛昌皇帝和兩個皇子都成了階下囚,幾個主將也都被捆綁起來帶了下去。胤軍從上到下幾乎都鬆了一口氣,雖然依舊有各種善後工作需要不停奔忙,但氣氛明顯不再如以前那麽緊張。


    相比眾人的喜氣洋洋,獨坐營內的蘇清痕卻是愁眉不展。


    他原本是坐在臨時搭起的營帳裏休息。連續數日的緊張和疲勞壓下來,危機一過,他隻想先恢複精力,然後再決定什麽時候見信長風。


    蕭月來到蘇清痕的營帳前,卻被帳前幾名侍衛兵攔下來。


    蕭月隻得對眼前幾個看著有些眼生的侍衛兵道:“我是蕭月,勞煩跟蘇將軍說一聲,我想見他。”


    她雖不認得這些侍衛兵,侍衛兵們卻都知道她。若非胤軍都已知道有這麽個人,也不會由著她一副不男不女的打扮就來到蘇清痕帳前。


    一個侍衛兵忙進去稟報。


    蘇清痕正大馬金刀坐在矮桌前思索事情,聽到侍衛兵來報,不客氣的揮揮手:“讓她走。”


    他聲音不小,營帳又是臨時用普通幕布搭建起來的,裏麵隻有簡單的矮桌和凳子供人休息。他的話,蕭月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居然這麽不留情麵?蕭月當眾碰壁,臉頰一下子紅了。


    一幹侍衛兵瞧著蕭月,麵上分明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那侍衛兵得令退出蘇清痕營帳,高聲對蕭月道:“蘇將軍說了,不見。”


    蕭月隻得硬著頭皮道:“麻煩你再跟蘇將軍說一聲,我有東西給他。”


    那侍衛兵沒辦法,隻得又進去通稟。


    一場仗打下來,蘇清痕滿身的暴戾之氣還未來得及發散,加上煩心事一堆,之前的氣又還沒消,當下不耐煩道:“讓她帶上她的東西走,再不走就把她叉一邊去。”


    蕭月一聽這話,立時惱了,又羞又氣,眼圈都紅了,但卻不願在人前落淚,一扭身走了。


    侍衛兵退出來後,已經隻能看到蕭月的背影了。


    營帳內,蘇清痕一腳踹翻了桌子。他哄著她,讓著她,為的可不是讓她隨意在人前作踐自己。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努力了這麽久竟然隻落得了這麽個結果,簡直就跟預期的結果背道而馳。


    外麵再沒聽到侍衛兵和蕭月的對話。


    蘇清痕憋著的火氣散光後,看看被踢倒在地上散了架的桌子,心又一點點軟下來。自己堂堂七尺男兒,何必跟個女人一般見識?人家好言好語好聲好氣的,自己這樣做是不是有點沒風度?


    本想著等她再開口,就讓她進來算了,沒想到外麵遲遲沒聲音了。


    蘇清痕隻好喚來侍衛兵:“來人!”


    一名侍衛兵匆匆進來。


    蘇清痕道:“蕭月呢?請她進來吧。”


    那侍衛兵垂下頭吭哧道:“蕭姑娘已經走了。”


    “走了?”蘇清痕暗忖,也沒聽到她說要走呀,忙又問道,“蕭姑娘臨走前說什麽了沒有?”


    侍衛兵回道:“什麽也沒說,不過……”


    “不過什麽?”


    “蕭姑娘背過身子後,掉了一串眼淚。”


    蘇清痕眼皮跳了跳,暗中悔青了一把肚腸,揮揮手:“下去吧。”


    侍衛兵躬身告退。


    因剛剛大戰過後,又是大獲全勝,所以對兵丁的管束不太嚴厲。不一會,外麵就傳來陣陣竊竊私語。


    侍衛兵甲:“看清了沒?是真哭了嗎?”


    侍衛兵乙:“錯不了,眼圈立刻就紅了,一轉身就掉眼淚了。”


    侍衛兵丙:“這叫活該。”


    侍衛兵丁:“就是,蘇將軍多好的人,怎麽就看上她了?不過一個寡婦,仗著生了一副好皮囊,還裝起貞潔聖女了。”


    侍衛兵乙又道:“蘇將軍終於想明白了。不過一個破了身子的女人,不值得用這麽多心思。”


    侍衛兵甲:“你們少在這吃不到葡萄說葡萄是酸的。早就打人家主意了,就是不敢碰吧?”


    一眾人等都不說話了。


    蘇清痕耳力好,將這些話一字不落的聽進了耳朵裏。特別是那句:一轉身就掉眼淚了!


    真是太刺耳了!他在營帳裏煩躁的走來走去,終於沉不住氣,大步走出營帳。


    眾侍衛兵忙恭敬行禮,一臉的恭謹嚴肅。


    蘇清痕暗罵這群家夥表裏不一,然後隨手招來一個侍衛兵:“蕭月往哪個方向走了?”


    蕭月抱膝坐在一株大榕樹下,頭垂得極低,兩頰紅的好似火燒雲,眼圈也是紅的。早知道就不去自取其辱了。蘇清痕,你這個天下第一小氣鬼!


    忽然間,一雙軍靴出現在眼皮下麵。


    蕭月詫異的抬頭,正好對上蘇清痕居高臨下看過來的眉眼。她一惱,將頭轉到一邊,不去瞧蘇清痕。


    蘇清痕早心軟了,忙蹲下來,正視蕭月,急道:“你還真哭了?”


    蕭月又將臉轉到一邊,反正就是不看他。


    蘇清痕故意笑話她:“都是當娘的人了,還一個人躲起來哭鼻子。”蕭月冷冷道:“走開,我不想跟你說話!”


    “那你剛才去找我做什麽?早知道我就把林亦帶過來,讓他看看你這副樣子。”連孤身離營抓信長風的事都敢做出來,這麽大的膽色,結果卻因為自己幾句話就哭鼻子。這算什麽性子呀。


    蕭月聽了蘇清痕的話,更加惱了,一把推開他:“你管我去幹什麽?”


    蘇清痕被她推得跌坐在地。蕭月卻連看也不看,隻自己坐著生悶氣。


    蘇清痕的聲音軟下來:“別生氣了,我向你賠禮道歉還不成麽?”


    蕭月抬眼看著他溫潤的眉目,沒做聲。


    蘇清痕又道:“我不該幫小亦一起瞞著你,剛才也不該胡亂發脾氣,你別再生氣了”看看麵前的美人還是無動於衷,他道,“要不你打我出氣?”


    蕭月終於繃不住,“噗嗤”一下樂了,緋紅的麵頰上立刻光彩流轉。過了會,才低聲道:“我剛才也是想去跟你賠禮的,我不該故意把你的晚飯打翻。”在營帳外麵被他當眾狠狠拒絕,那感覺真是難堪極了。上一次自己做的更過分,也難怪他會氣了這麽多天。


    蘇清痕看她不生氣了,自己心情也跟著暢快起來,忽又想起她說的話,問道:“你那會說有東西給我,是什麽東西?”


    蕭月卻道:“我沒有東西給你。”


    “你剛才明明說有東西給我。”


    蕭月仰起下巴,凶道:“本來是有的,誰叫你剛才那麽對我。不生氣是不生氣了,但是作為懲罰,東西我就不給你了。”一邊說著,手壓在身後一個紙包上,生怕會被蘇清痕搶了去。


    蘇清痕哪裏肯依,突然出手,一把就將紙包奪了過來。


    “還給我!”蕭月伸手要去搶回來。


    蘇清痕一個閃身躲開她,打開紙包一看,眉眼立刻彎了下來,薄薄的嘴唇彎起,笑意深達眼底,心裏也美滋滋的。紙包裏堆滿了大小如湯圓,圓滾滾胖嘟嘟,還滾了番茄醬的小包子。竟是足足幾十顆生煎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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