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死之人?”


    喬凡尼一度認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我沒聽錯吧?”


    雖然他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但他不敢確定。


    他壓低了聲音,“什麽意思?”


    蘇葉沒有打算隱瞞什麽,十分坦然地對他說:“你沒有聽錯,喬凡尼,我想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接受以一個吸血鬼的身份繼續活著。”


    “所以你是打算一死了之,那艾蒙怎麽辦?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他對你的感情。”


    麵對喬凡尼的質問,蘇葉非常淡定,“正是因為我知道,所以才必須這麽做。”


    “為什麽?”喬凡尼的身體開始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他一直以為他們吸血鬼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冷血的生物,想不到人類也會如此絕情。


    他為自己的好友感到悲哀。


    他冷冷地看著蘇葉,“你知道艾蒙為了救你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嗎?那天他抱著重傷的你不顧一切往外跑,如果不是我攔著他,他現在早已經灰飛煙滅了。”


    “是我告訴他用這個辦法救你,初擁對人類來說是九死一生,不過好歹有一線生機。”


    “但是你一定不知道初擁的過程不止是你要承受痛苦,艾蒙所承受的痛苦和風險不會比你少半分,他又何嚐不是九死一生?”


    “初擁的痛苦早在兩千年前他就已經經曆過一次了,他不會不知道其中的凶險,但為了你,他連一秒鍾猶豫都沒有。”


    “蘇葉,吸血鬼的身份真的就這麽可怕嗎?就算你介懷艾蒙吸血鬼的身份,你認為吸血鬼都是十惡不赦的,但至少他的愛不是,你不能肆無忌憚地去傷害他那顆全心全意愛你的心!”


    說到最後,喬凡尼越來越激動,語氣也逐漸由疑惑轉為憤怒,甚至帶著指責的意味。


    但蘇葉沒有生氣,也沒有反駁,她安安靜靜、認認真真地聽完了喬凡尼對她的控訴。


    “喬凡尼,我從來沒有因為吸血鬼的身份排斥過你們,尤其是在知道艾蒙成為吸血鬼的原因的時候,我很心疼他。”


    “正是因為知道他對我的感情,我才會做這個決定,這世上不是每一份愛都會得到應有的回應,艾蒙他也應該明白這一點。”


    “我不明白,蘇葉。”喬凡尼眉頭緊皺,“你對艾蒙明明也是有感情的,不然那天晚上你不會把那一槍打在自己身上。”


    “你們既然互相對對方都有感情,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蘇葉無奈地搖搖頭,“不,喬凡尼,我願意為了艾蒙而死,並不代表我愛他。”


    “那還能是因為什麽?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救那個人,就算是摯友親朋也不一定能做到,何況你那個時候還中了吸血鬼巫師的咒術,如果沒有強大的愛作為支撐,沒有人能夠破解那種邪惡的咒術。”


    “喬凡尼,這件事情跟我愛不愛艾蒙沒有什麽關係,重要的是我和他是不可能有未來的。”


    喬凡尼很聰明也很細心,所以蘇葉並不打算編一個謊言來欺騙他。


    她知道他和埃裏克公爵是有著上千年友情的摯友,如果不把事實真相告訴他,他不會心甘情願幫助她的。


    她認真地盯著喬凡尼的眼睛,神情嚴肅,“喬凡尼,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但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情。”


    蘇葉的語氣無比認真,仿佛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嚴肅起來。


    她說:“我並不屬於這個世界,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拯救艾蒙·埃裏克,在原定的命運軌跡中,他會在那晚與吸血鬼巫師的鬥爭中犧牲。”


    “現在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我必須盡快離開這個世界,否則在這之前我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會前功盡棄。”


    “我知道艾蒙他不會輕易放手,昨天他甚至想用軟禁的方式將我困在城堡裏。”


    “所以,喬凡尼,我需要你的幫助。”


    喬凡尼聽著這些話陷入了沉思,蘇葉說的這些話在常人聽來完全就是匪夷所思,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是當他仔細回憶起從認識蘇葉到現在為止發生過的所有事情,將一些以前從來沒有深究過的細節串聯起來,就會發現很多事情確實從一開始就顯得非比尋常。


    尤其是自從那天晚上蘇葉重傷醒來過後,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但言行舉止又與從前別無二致。


    東方有一句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雖然喬凡尼對蘇葉所說的一切也是持著半信半疑的心態,但這件事情涉及到自己的摯友艾蒙的安危,他不敢冒險。


    他親眼看著艾蒙如何在痛苦和愧疚中孤寂地度過了兩千多年的時光,所以他希望艾蒙能盡快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用愛情的力量衝淡曾經的悲傷。


    但如果獲得愛情的代價是犧牲艾蒙的生命,那麽他寧願艾蒙繼續像以前一樣在那座城堡裏過著有些平淡甚至無趣的生活。


    所以為了艾蒙,喬凡尼同意了蘇葉的請求。


    “好,我答應你,我可以替你照顧琳琳,但是,琳琳她會接受嗎?我的意思是她遲早會知道我是吸血鬼。”


    蘇葉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吧,琳琳她比你想象的要堅強勇敢得多。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還想去做一件事。”


    “什麽事?”


    “把屬於琳琳的那份財產取出來,我希望你能暫時替她保管,等她成年之後再給她,女孩子身上不能沒有錢。”


    說完蘇葉轉身準備離開,喬凡尼在身後叫住了她。


    “你不打算跟艾蒙告別了嗎?”


    蘇葉張了張嘴,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但是說不出來。


    思索了半天,她最後隻是回了他一句“還是算了吧”。


    告別了又能怎麽樣呢?不過隻是徒增傷感罷了。


    夜,越來越深。


    處理完一切事務,離太陽升起也沒剩多少時間了。


    死亡並不恐怖,但等待死亡到來的時間是煎熬的。


    蘇葉在房間裏踱來踱去,最後上了天台。


    走到天台上的那一刻,東邊似乎有一點點紅色在逐漸擴大。


    天,好像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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