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川慢慢往前走,壓力和未知的恐懼讓他腦袋發脹,眼花繚亂。


    “媽媽,爸爸臨走前,讓我們好好等他回來,讓你好好照顧我,你忘記爸爸說的話了嗎?”


    周文渝看著憔悴的兒子,那紅眼睛肯定是昨晚上熬夜熬的。


    昨晚上丈夫最後回頭那一眼,她現在終於明白了。


    是不舍,是不忍,是心如交割,是心疼。


    兒子才十六歲,以後的人生都得靠他自己走了。


    被人唾罵,被人欺辱,被人踐踏,所有一切,都得由他一個人承受。


    “序川,媽媽對不起你…”


    周文渝慢慢往後退,“爸爸在哪裏,媽媽就在哪裏。以後你隻能靠自己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周文渝努力對兒子露出溫柔的笑,“不要讓爸爸媽媽失望,記住爸爸的話…”


    看到周文渝離邊緣隻有幾步距離,時序川已經顧不得太多,立即衝上去。


    “不,不要,我會替爸爸好好照顧你的…”


    “求求了,我不能沒有了爸爸,又沒有了媽媽…”


    “等一等,我還沒跟您說,我還沒有跟您說很多心裏話…”


    “媽媽,我愛您跟爸……”


    時序川整個人怔住,快速衝上去。


    “媽媽…”


    身後的警察及時拉住他,以防他掉下去。


    重物砸地的聲音,周文渝躺在路上,顏麵淒慘,地上的血跡緩緩蔓延。


    病人驚叫:跳樓了,有人跳樓了。


    時序川渾身顫抖,險些暈倒。


    安子初臉色煞白,直愣愣地看著上方。


    時序川衝跑下樓,快要到周文渝旁邊時,忽然又放慢了腳步。


    他慢慢走過去,步履歪斜,到了周文渝跟前,低頭看了良久,突然腿一軟,雙膝著地跪下。


    抬起胳膊,他捂著頭,無聲慟哭。


    他腦子渾渾噩噩,幾乎以為是夢,隻聽見周圍的人驚慌呼喊,喧囂忙碌。


    警察勸散圍觀群眾。


    一位醫生匆忙跑下來,無情地在他麵前宣布:“時董走了,就在剛才。”


    所有人都圍著這個昨天還高高在上,今天就家破人亡的少年。


    時序川哭得睜不開眼,嘴裏囔囔道:“你們都很自私,隻顧著對方,不把我算進去…為什麽要生我?那麽恩愛,為什麽要生我?”


    安子初瞧見記者們的閃光燈懟著時序川拍,她淚水模糊雙眼,隻迷瞪瞪地看著,不敢上前勸阻。


    周文渝的左手,還帶著丈夫送給她的戒指。


    那隻戒指反射出丁點細碎的光,一閃即逝。


    徐陸琰跟劉和心一同趕過來的。


    劉和心去處理時老爺子的後事,徐陸琰甩著自己的校服,大喊著讓這幫記者滾開。


    “明天我要是看見誰亂報道,徐家不會饒了他!”


    徐陸琰帶來的保鏢,強行把他們拍的照片摧毀了。


    徐陸琰看到地上血肉模糊,越看越傷,也跟著時序川哭。


    他含糊發誓:“序川你放心,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這幫狗腿子拍的照片,一定不會傳出去…時家不會倒的……”


    徐陸琰嗚嗚咽咽說不停口,直到劉和心處理完上麵的事情下來,將他們兩個人費力拉起,時序川卻定定地不動。


    徐陸琰用自己的校服抹了一把鼻涕和淚水,無意中看到安子初也站在人群裏看他們。


    不是說她喜歡序川嗎?怎麽看到記者懟著序川拍,看到序川蹲在地上,也不過來幫一把?


    很快他又覺得這是道德綁架,他們不是誰的誰,安子初不幫忙也情有可原。


    “哎唷,瞧瞧我們高高在上的貴公子,怎麽趴在地上哭啊?”


    榮俊坤帶著自己的兄弟,邊鼓掌邊慢悠悠踱步過來。


    “嘖嘖嘖,可憐啊,可憐啊,昨晚上沒有了爸爸,今天又沒有了媽媽,剛才又沒有了爺爺…”


    榮俊坤對著記者們得意的笑,“你們還不知道吧?噓!他也沒有外公和舅舅了!哈哈哈!是不是很可憐?”


    徐陸琰抓住榮俊坤的衣領,“你他媽姓畜生啊?”


    榮俊坤依然笑得燦爛,拍了拍徐陸琰的手臂,“我這不是哀悼來了嗎?怎麽就是畜生了?”


    遠處警車鳴笛,時序川擦了擦眼淚,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暴躁。


    他沒有理會榮俊坤的冷嘲熱諷,而是跟劉和心處理家人的後事。


    時家的事再怎麽捂也捂不住。


    時氏集團一夜之間,像高樓大廈,突然傾塌,死傷無數。


    所有利害關係人都上門討要說法,很長一段時間,時序川活在別人的謾罵指責中。


    時家的別墅被貼滿字條,拉滿橫幅,潑盡油漆。


    他在家裏躺的第七日,徐路琰跑到時家來拉他出門,要他去學校讀書。


    “你躲在這裏當縮頭烏龜沒有用…榮家不也是破產了嘛,榮駿坤天天到處蹦噠,像沒事人一樣到處找茬…”


    “時叔叔那麽睿智,肯定替你留了一條後路的。你要是逃避,時叔叔不是白費心機了?”


    徐路琰看見他兩眼空洞,幹脆說,“你要實在不想活,就跟叔叔阿姨一樣,我替你收屍,保管給你個盛大的葬禮。你要是想活,就起來跟我一起去學校。我們才十六歲。以你的能力,你十年後肯定能事業有成。”


    “我算算啊,十年後,我們也才二十六歲…你看,二十六歲多年輕啊,很多人可能還不開竅啊…”


    “我自己呆一會兒,你回去吧。”


    “哎…明天我在學校等你…”


    徐路琰下樓的時候,劉和心問他怎麽樣了?


    “他情況很正常。序川他心裏強大,不會頹廢太久,但也得需要時間,讓他緩一緩。”


    翌日,徐路琰剛在學校門口下車,就看到時序川也來了。


    這出乎徐路琰的意料。


    兩個人走到門口,看到榮駿坤在找安子初的茬。


    “昨天不是在現場嗎?今天怎麽就唯唯諾諾的了?”


    榮駿坤用木棍拍打著安子初的臉,安子初臉疼得不行,嚇得不敢說話。


    徐路琰說:“這狗大清早就吠,誰家那麽沒有素質,籠子也不關好,讓狗跑出來了?”


    榮駿坤看向時序川:“喲喲喲,這不是我們剛失去家人,現在正活在地獄裏的貴公子嗎?今天舍得出來曆練了?”


    時序川沒說話,路過榮駿坤的時候,抓住榮駿坤的木棍。


    安子初見得救了,立即跑去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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