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睡眠之中,文竹感覺到自己正在下墜。


    下墜、下墜,一路筆直的向下,沒有風的喧囂,沒有人的喊叫,沒有熟悉的水麵砰濺聲,背部也感覺不到任何不真切的阻力。


    隻有向下。


    不停地向下。


    他好像要墜入深淵。


    但又好像正在前往死的路上。


    “你不該墜落這裏。”


    有一個聲音告訴了他。


    猶如在朦朧的狀態中被捶醒。


    死亡是不會被驚醒的,除非詐屍,否則黑暗會公平的帶走一切。直到他醒來,在與眼前如火如荼的緋紅荒蕪接觸一瞬,就感受到脖子後方被一方巨力貫穿,瞬間失去了意識。


    隻是在臨睡前,他看到了一雙冰冷的眼睛。


    酒杯的聲響。


    潮酸的氣息撲鼻而來。


    緊接著,便是有人推門的動靜。


    燭光旁坐著一個縫著針線的老人,他看向那個佝僂的人影,眼神不快地說:


    “你又隨便丟個大活人來做什麽?”


    佝僂者看著他,嘴裏隱有刀片滾過的顫抖音,不斷絮叨著:“他快死了,快死了……”


    “你真把我當華佗了?是個人就往這兒塞?”


    老人嘴巴裏咀嚼著不快,但依然從床頭櫃裏翻找出一枚烏漆嘛黑的豆藥丸子丟進文竹的嘴裏,很快,他又把它吐了出來。


    化作了一抹灰在地上。


    “有趣,居然是‘聖軍’實驗體,而且純度極高!”老人就像撿到了寶,眼神癲狂。


    “救他,救救他,他還隻是個孩子。”


    “行了,老鬼。”


    老人拂袖,冷然旁觀,“要不是看在你死了孩子可憐,光這幾百年來,你沒事就把這些個累贅丟我這兒,我就要跟你沒完了。”


    佝僂老鬼沒有言語,轉身背起破漏鬥笠,推門離開。


    拖地的人影一不在,老人便吧唧了一口煙鬥,將剛剛縫好的紅頭巾,罩到了一旁角落邊靜躺的木乃伊。


    “誒,這具軀體也快不能用了,現在堆砌的這麽多,直接火化的話,怕是紅塵濃度又要大幅度增熵了。”


    老人看向木乃伊哀歎間,發現身後的文竹,雙腿抖動了一下,像是要費勁的移動,怎奈沒多少力氣。


    “生命力真夠頑強的啊。”


    老人放下煙鬥,皺眉從桌上點了炷香,拿起一把剪子,一個哢嚓就把他的腳指頭給剪了下來,溫醇的血迅速地蔓延下來,順著床腳的流進了竹製的地板夾縫。


    文竹的喉結滾動著,嗚咽出聲,但老人就像沒注意到一樣,繼續剪著他的腳指,一下、兩下、三下……很快,第九下。


    “你有話要說?”


    老人擦擦汗,終於留意到了文竹那欲言又出的表情,於是,捏出一根針,在他的脖子上紮下,很快,文竹發出咆哮道:


    “你個老變態!!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麽?”


    老人看著他顫動的眼瞳,有些無奈:“讓你死的舒服點而已。”


    死的舒服點?還而已??


    “看你這德行,應該還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吧?”


    “這是哪兒?”


    老人吧唧了一口煙,欣賞著濃濃的汁血從文竹的腳趾截麵流出,仿若在品鑒著世界名畫。


    “呼……”


    老人又抽了口煙,“這兒是紅塵最深處的奈落,用你們的話來說,是‘死地’。所有感染者最終都會流向的地方,而你也是其中之一,隻不過你運氣有點背沒死透罷了。”


    說著,老人拿起剪刀開始剪他的手指頭。


    “老人家,好心的老人家……”


    文竹忍住嗚咽的劇痛,強韌地笑著,“咱們商量一下如何?我給你錢,你放我走唄?”


    “那怎麽成,等了幾百年了,好不容易掉下來個純度極高的吸納活體,好好改造一下,好歹能淨化的了我這別墅周邊的紅塵好幾十年呢。


    再說了,你說的那種塵世的錢財,在這片死地頂個屁用喲,咳咳咳……”


    老人劇烈咳嗽了幾聲,很快,繼續拿起剪刀開始捅進他的皮下層,哢嚓哢嚓地剪出一層層完好的組織。


    “你看看你,紅塵毒素幾乎就把你的身體侵蝕殆盡了,就算我不下手,你也活不過兩炷香的時間。”


    刨開大腿皮層,老人輕輕翼翼地將完好的人皮扔到一旁的竹婁,接著,取出了繃帶,用勁地扯了扯:


    “還有什麽想說的?你還有點時間。”


    漏出兩個猩紅大眼珠子的文竹呆呆地看著老人,痛苦已經被麻痹充斥,他連聲音都變得嘶啞無比:


    “我還不能死……”


    “為什麽不能?”老人抽著煙,坐在床沿,靜靜地看著他,“死亡隻是一瞬間,活著才是最大的折磨。”


    死前的寧靜化作了閑聊的信號,老人掃了一眼地上快幹涸的血,開始話癆:


    “身處紅塵,被紅塵擾,你不覺得死的舒服點才是對一個人最大的恩惠嗎?無論你生前鑄下多大的輝煌與成就,死了就什麽都沒了不是嗎?


    質從本來,皆還本去……就是這個道理。”


    “可我想活著……”


    “為什麽要活著?”


    老人好奇,“活著就一定是好事嗎?有些人活著注定是為了讓別人更好的活著而活著,有些人活著注定是為了讓別人更不好的活著而活著。


    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是前者,所以,別掙紮了,那條最艱難的路,並不適合你。”


    “可我還是想活下去……”


    文竹的呼吸混沌了起來,仿佛一泓水被染上了煤灰,變得逐漸渾濁:


    “我想能活一天是一天啊,哪怕活的那麽沒有意義,我也想多惡心那些活的精彩的人哪怕多一天也好啊。我一看你就是個憤世嫉俗的老頭,也一定懂我的心情對不對?


    咱爺兩一起殺回去惡心他們好不好?”


    “……”


    老人被這快死了的貨喋喋不休的勁頭屬實給驚豔到了,下意識地看向了手中的剪刀。


    仿佛意識到什麽危險即將到來的文竹,當即睜圓眼睛大叫:


    “係統!係統!快救我!”


    “聒噪。”


    冷光一閃,老人轉起剪刀,將這個喋喋不休的舌頭給隔了下來,丟在地上,擦了個稀巴爛。


    再也無法動口的文竹,隻能啜泣地顫搐。


    老人也不再給他更多的時間,繞起繃帶,將文竹裹的像個木乃伊,直到他渾身停下了抖動,這才將他丟到牆角,和那些個木乃伊並排一起。


    就這樣,空氣中卷帶的龐大量紅塵,被這些木乃伊,吸納、吸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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