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收拾一番,卻是顯得整個人更瘦削了。


    曾應捧著食盤,一見他走出來,立馬迎了上去。


    “殿下,吃點吧,您就算不為您自己,也要為小殿下想想啊!娘娘將小殿下托付給您,您以後就是小殿下的頂梁柱了!”


    林知聽到“小殿下”三個字,空洞的眼神裏終於有了一點光亮。


    “好,我吃點。”


    雖是答應了進食,可林知幾天沒吃東西,早就餓過頭了,就是吃飯也吃不了多少。


    他匆匆吃完後又去了小香堂,他來到這裏短短數日,已經刻了不少靈位了,沒想到這麽快就又要刻上一位至親的名字。


    他一筆一劃地刻著,整個人宛如行屍走肉。


    幹涸的眼眶通紅,他這三日已經把眼淚哭幹了。


    曾應收拾好碗筷之後,就抱著林書站在門口看他。隻希望殿下回頭看到還有個弟弟,心裏能少點孤單感。


    林知將刻好的靈位抱在懷裏,就像抱著他的母後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處響起林書咿咿哇哇的哭聲。


    曾應看到裏頭跪著的人身形一晃,他急忙道,“殿下,小殿下哭了,他應當是貪戀哥哥的懷抱了,您要不要抱抱他?”


    林知偏頭看了一眼,並沒有起身。


    曾應仍不死心地說,“殿下,小殿下也想要至親的懷抱,您抱抱他吧。”


    默了片刻,林知才扶著香案,緩慢地起身。


    他鄭重地將靈位放置在供奉台上,然後走了過來。


    許是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了,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林知抱過那一小團,哄了一會兒,林書就不哭了。


    曾應驚喜道,“殿下,小殿下當真不哭了呢!”


    “小殿下閉上眼睛了,他應該是困了,殿下抱他回去,哄他睡吧。”


    林知木訥地點點頭,抱著林書回木屋了。


    他疲倦至極,將懷中的小團放到榻上後,自己也跟著躺了上去,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曾應守在門外,他不敢貿然進去打擾。


    幹坐一會兒,曾永忠就出現了。


    曾應見到他眼睛一亮,立刻從地上站起來,“主子!”


    曾永忠看著緊閉的木門,神色緊張地問,“他睡著了?”


    “嗯,主子進去看看吧,殿下哭了許久,眼睛都哭腫了,”曾應催促道,“主子趕快進去,屬下去準備熱水,一會兒再用熱毛巾給殿下敷一下眼睛。”


    “好。”


    曾永忠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走了進去,悄無聲息地靠近榻邊。


    他站在榻前,看著林知那毫無血色的小臉蛋,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曾永忠手腳麻利地端了一盆熱水進來。


    曾永忠坐在榻邊,從水盆裏撈出熱毛巾,擰幹後給他浮腫的眼睛敷上。


    林知隻給林書蓋了被子,他自己倒是給忘了。


    曾永忠輕輕拉過被子給他也蓋上,然後尋了個能看見林知的角度,在下邊地上躺下了。


    屋內靜謐,曾永忠不免得想到了何連依指著他罵的那些話。


    皇後娘娘應該是察覺到了韓展業對皇上的歹意,所以才對自己也那麽排斥,還說他想將林知玩弄於股掌之間。


    那夜他是想反駁的,可是他找不到能用來自證的事實。


    隻想到他願意自降身份到林知身邊當一個小小的伴讀,伺機宿在他寢殿內,即使是腳踏板他也甘之如飴,正如此刻宿在地上一樣。


    或許皇後娘娘沒說錯呢?將林知玩弄於股掌之間……


    林知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翌日傍晚,他才從昏睡中醒來。


    他躺在榻上,看著窗外昏暗的夜空,怔愣了許久,才從恍惚的神情中清醒過來。


    “你醒了。”


    林知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曾永忠坐在地上,正欲起身。


    曾永忠邊站起身邊說,“你睡了好久,曾應一直熱著飯菜,既然醒了,就起來吃點吧。”


    林知點點頭,在他的攙扶之下下了榻,然後由著他給自己整理衣袍上的褶皺。


    林知向來是極其注重形象的人,可自從被送出皇宮之後,三天兩頭地就以蓬頭垢麵的外表展露在曾永忠麵前。


    北城地牢裏、上杏花山的途中,還有何連依去世至今。


    林知目視著前方,雙目無神,不知道有沒有在想什麽。


    這裏頭有聲音,守在門外的曾應一下子就知道了。


    他將飯菜端上石桌後,就對著緊閉的屋門道,“主子、殿下,飯菜熱好了。”


    “知道了。”


    曾永忠給林知捋順了衣擺,然後站起身,道,“我們出去吧。”


    林知忽然不死心地拉住他的袖子,啞聲問,“將軍,我母後……當真走了嗎?”


    曾永忠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低下頭歉然道,“對不起,是我無能為力。”


    林知坐在石椅上,神情呆滯地扒拉著米飯。


    他忽然道,“我想喝酒。”


    曾應為難地看向曾永忠。


    曾永忠知道他想借酒消愁,便道,“去取點來。”


    曾應立馬到小廚房裏拿了兩壇好酒出來,遞給林知時忍不住再勸一聲,“殿下,酒大傷身,您少喝點。”


    林知未有回應,他掀起蓋子,抱著一整壇酒就咕嚕咕嚕往肚子裏灌!


    曾應想繼續勸他,卻被曾永忠抬手製止了。


    “讓他喝。”


    林知將另外一壇酒推到曾永忠麵前,眼神帶著未曾有過的決然。


    “陪我喝!”


    “好。”


    “哎,主子——”曾應想勸的,豈料曾永忠拿過那壇酒,也是動作豪邁地倒進嘴裏!


    須臾,曾永忠就將一整壇酒灌盡了。


    他將空壇子往一旁甩去,粗獷的嗓音道:“再拿酒來!”


    林知見狀難得地喊了一聲“好!”然後學著他的樣子,淩空往嘴裏灌酒!


    勇氣可嘉,但是手法生疏,又因為不曾喝過酒,一時之間咽不了那麽多,導致壇子裏的酒直往他臉上澆!


    曾應看著他們兩個拚酒一樣的喝法,不禁一個頭兩個大。


    他徒然勸道,“主子、殿下,你們快別喝了!”


    林知醉眼朦朧地看著他,伸出手指胡亂地指了指,“你,不要說話,你說的話嗝……我不愛聽,不要再說了。”


    曾應知曉他是喝醉了,急忙扶住他搖搖晃晃的身體,“殿下,您醉了,屬下扶您進去休息吧。”


    林知側身避開他的手,“不、不要碰我,我嗝……我還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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