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斑停了下來,好一會兒都不說話。


    “他偷跑了?”鍾毅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覺得好同情他。


    石斑搖頭。


    後來,他愛人把他咬成重傷,再也起不來,然後,他愛人像箭一般竄到那些母魚身邊……


    鍾毅不知該說什麽去安慰他了。


    他卻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所以我會治痹病,因為我完全理解那些得痹症的人是怎麽回事,最主要就是心病引起的。”


    那時候他心如死灰,心越來越冷,到最後就半癱了,做什麽事都不方便。


    鍾毅深感同情,然後問,“那你是怎麽挺過來的?”


    他無可奈何地慘笑。


    他是一條魚,而且是龍躉石斑魚,沒有兄弟也沒有姐妹人情,大家都無情,沒有老婆也沒有老公,孤孤單單一條魚,不靠自己能靠誰?


    那時候他餓得半死,隻能慢慢地找吃的,他就這樣慢慢地爬,慢慢地找吃的,最後他自己都不知道晃到了哪裏。


    反正,他最後懵懵懂懂到了一個地方,那裏水草豐厚,石塊和珊瑚都很多,很好藏身,而且魚蝦小蟲也很多,找吃的很方便,他就在那裏定居了。


    他在那裏生活了不知道有多久,有一天,那裏來了一群水怪,天天在那裏呲牙咧嘴地打架,他就躲在石縫裏看。


    對方體型龐大,進不了石頭縫裏,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它們打它們的,自己過自己的。


    它們打了很久很久,終於有一天,它們一塌糊塗,互相都打趴下來,全部都受了傷,起不來。


    這樣過了好幾天它們都沒有起來,就睡在那裏。


    石斑天天看著它們,忽然想到自己也曾經起不來,好幾天沒有吃東西,那種感覺,真的,很想哭,很想哭很淒涼。


    石斑就抓來一些魚蝦和蟲子,扔在它們身上,有些水怪吃了,有些水怪不吃。


    又過了好幾天,那些水怪一隻隻死了。


    他好傷心,卻不知道自己在傷心什麽。


    忽然他聽到有水怪在怪笑,然後它在怪哭,又哭又笑。


    那水怪哭夠了,就跟他說話,告訴他它們為什麽打架。


    原來它們在爭家族的一個寶貝,打架的全是一家的兄弟姐妹。現在寶貝到了它的手裏,兄弟姐妹卻全部沒了,寶貝拿在手裏還有什麽意義?


    石斑對它說,你應該把寶貝硾碎來,每個兄弟姐妹都分一塊。


    它恍然大悟,說,對啊,我應該把它分碎了,每個兄弟姐妹各拿一塊,那麽我就有很多的兄弟姐妹。我們高高興興熱熱鬧鬧,一起玩一起鬧。


    然後它又哭,哭得更淒厲了。


    石斑對它說,你不用哭,我比你更慘。石斑把自己的故事說給了它聽。


    它聽完,說,我們都是執念太深了,忽略了其他的更重要的東西,為了一樣看似很有用的東西,丟棄了更多曾經擁有的東西。


    它看石斑行動不便,就把它的寶貝硾碎了,隻留下其中一小塊做紀念,其他的都給了石斑。


    它對石斑說,這些東西對它來說就是罪孽、就是後悔、就是愧疚、就是負擔,但對於一個陌生人來說,就沒有這種感覺了。


    聽到這裏,鍾毅已經醒水,說,“就是這個火陽石?”


    石斑點了點頭。


    鍾毅搖頭,打了個抖,說,“聽了個蕩氣回腸的故事,聽得我心裏都不知道是啥味道了。”


    他揉了揉心口,拿出一個袋子,說,“至寶這個東西同時吃是不行的,怕會爆體而亡,所以我也不敢給你那麽多。


    不過現在,我看你很冷靜,還是給你了,這些是我全部的至寶,你拿去做安排吧。”


    石斑愣,說,“你這個人啊,真是的。我不需要那麽多,不要。”


    “拿去,你有用處的,對我來說也是負擔,其實,我是打算什麽時候丟掉的。


    本來打算逃亡的時候東丟一塊西丟一塊,這樣拿到至寶的魚就隻能拿到一塊,不至於拿到幾塊,也就不至於爆體身亡。


    這個火陽石,要不你也拿回一塊去,畢竟你也得過痹症?”


    石斑搖頭,說,“不用,我已經好了。”


    “好了也要備著一點,有備無患。”


    石斑不接,推回給他,說,“我告訴你融合火陽石的方法,還有輔助用的海草和藥材。這幾天你試著融合,我幫你拖著武浩。”


    鍾毅想到武浩就歎大氣,蔫蔫地點了點頭。


    石斑把他帶到一個放有許多海草的石洞裏,告訴他這些海草都是對痹症對火陽石有輔助功效的藥材,讓他混合火陽石的粉末慢慢使用。


    然後,石斑就打著哈欠走了。


    鍾毅也感到十分疲憊,折騰了一晚上都沒休息。他隨便找了個地方趴下,閉上眼睛養神。


    經過剛才的試探,他確定了石斑不是敵人,那麽,自己暫時是安全的。


    可想到那個武浩他又歎氣,這是什麽鬼東西,怎麽偏執到了這種程度?


    自己確實不能在這裏久待,得盡快離開,石斑的話也有道理,自己不能衝動行事,得考慮清楚怎麽做再走。


    怎麽走,去哪裏,目的地在哪?這些都是要好好考慮的。


    想到這裏,他睜開了眼睛,拿起一塊小石頭在地上畫圖。


    他先是畫了一條橫線,橫線的這頭擺上一塊小石頭,把這當作是自己的家吧。


    他摸著小石頭,久久沒有動,那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成了煙雲,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回去啊?


    許久,他的手劃向橫線,橫線的那頭代表著一望無際的大海。


    他的手指慢慢推進,嘴裏小聲地念著名稱。


    武國王庭,——長嶺,——東北角的威夷海穀,再往北走,走到底便是北海,聽說那裏很冷。


    他的手指轉了向,往南邊推進,一直往南走,走到底便是南海。


    聽說那裏很暖和,一年四季沒有冬天,應該住得很舒服,但南海與東海接鄰,武浩跑來找自己的幾率很高。


    他看了看陸地上那個代表自己家的石頭,接著在海岸線的尾端繼續畫線。


    他故意畫得彎彎曲曲,像是彎蜒曲折的海岸線,這條海岸線繞著自己轉了一個大圈,最後首尾連在了一起。


    沒錯,從遠方來的魚類口中,他感知到這個世界似乎是這樣的,中間是陸地,四周是四海,正不正確就隻有天知道了。


    他點了點與東海最遠的那個位置,露出滿意的表情。自己,能順利到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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