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比怒氣衝衝回到自己房子裏,樓上樓下四處翻找,找到了那把鋒利的匕首。


    她忘了這把匕首哪裏來的,誰拿來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把匕首插進她恨的人的心髒上。


    她恨的人以前是那個仇人,現在是那個王子,他居然敢欺負自己的寶貝。


    第二天,她冷著臉進了王宮,告訴王後,安琪的問題已經很嚴重,今晚必須回來,不回來天亮之後就會水化成泡沫,救不救在於你們。


    王後和公主們急了,連忙說救,斑比叫她們剪下頭發給自己作為交換。


    這些頭發就放到黑發人魚那裏,看他會不會吸收。


    剪刀到王後那裏,斑比製止了,說,“夠了,你們拿噬魂之刀去找安琪。”


    說完,她就走了,她要親眼看安琪殺死她恨的人。


    一刹那間,她腦海裏閃過天遣一詞,但她一甩頭,忽略了。


    人類又不屬於水族,一定不屬於天遣範圍,隻屬於蠻夷胡族。


    哪朝哪代,哪國哪民,都不把外族當一回事,肆意殺戮,難道到自己這裏就不可以了?


    六個公主帶著匕首急哄哄往岸邊走,喚出了小妹。


    她們圍在一臉稚氣的小妹周圍,不禁落淚。


    大姐話音剛落,二姐便急忙說話,“她說天亮之前你把匕首插進王子和他愛人心髒上,你就可以變回人魚,否則你會變泡沫。”


    安琪很是詫異,以前斑比巫婆沒說自己會死啊……


    三姐溫柔地說:“我們的頭發給斑比巫婆了,換了這把匕首,你一定要殺了他們。”


    ……


    ……


    ……


    姐姐們一遍遍吩咐她,要她殺掉王子和公主。


    她們走後,她回到岸上的王廷裏,心裏迷茫,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自己水化了嗎?沒有感覺啊。


    她用力甩手,卻聽到“叭”的一聲,後背一鬆,有種穿著很緊的衣服突然爆縫的感覺,是衣服破了嗎?


    她連忙檢查,沒有,但還是不放心,換了件衣服,這才把這事放下,繼續想姐姐們的話。


    晚飯時,她見到國王和王後,王後一直在給她端好菜,安慰她,“努比和莫尼已經談了一年多,如果不是這樣,我也希望你是我們家的人,不過沒關係,你就做我們的女兒。”


    國王也沒有反駁的意思。


    晚飯後,王後還拿出許多珠寶和衣物給她。


    很晚的時候,王子和莫尼公主回來了。


    估摸著他們都睡熟了,她悄悄進入內殿,看見王子和公主正親密地相擁而眠,原來他們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她忽然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


    我喜歡你,你卻喜歡別人,不,自己也不是很喜歡你。


    十四歲那年,她從海底往上看,正好夕陽斜照而來,夕陽中,一個青蔥少年身披霞光,站在船頭,光芒四射。


    那一瞬間,她想抓住霞光,留住美好,於是伸手抓去,抓住了霞光中的精靈——那個王子,把他拉進了海裏……


    她歎氣,把匕首拋向遠方的海裏,變成泡沫就變成泡沫吧……


    斑比愕然看著她把匕首拋棄,她不是應該複仇嗎,像自己當年,把男人搶回來?


    當年,那個死性不改的男人,無視自己對他的好,每天跟小妖精在一起。自己罵他都沒用,一氣之下自己把小妖精和他全家都抓起來,逼那男人娶了自己……


    小人魚的背景勢力比自己強得多,她為什麽不這樣做?


    時間一點點過去,安琪感到手有些癢,去撓,卻發現手已變得透明,成了細長的觸須。


    難道這就是變成泡沫的前兆?


    全身都癢,她忍不住抖了一下,發現身上出現多條觸須,不覺詫異,事情好像不對勁。


    羅馬柱上都鑲著琉璃,可以照到人影。她起身,卻發現自己沒有了腳,變成了粉色透明的觸須。


    她心中一動,觸須就跟著拱動翻滾,好像挺好玩。


    突然,她醒悟過來,腦子有病吧,都變成怪物了還玩得那麽起勁,也不想想以後咋辦。


    她費力催動多肢行動,那種動作怎麽說呢,隻能說是混亂無章。


    走一步,就有兩根須擰在一起,其他須也趕來湊熱鬧,亂擰亂扭,最後擰成一個麻花辮,搞得她停下來不敢動。


    許久,她終於理順了她的多須,試著調動每一條須運動。


    她覺得自己的心挺大,都變成怪物了,難道不是先狂躁,再崩潰,再傷心,再哭泣,然後悲觀厭世嗎?還能冷靜處理事情?


    折騰許久,她勉強爬到了最近的羅馬柱旁邊,看到琉璃裏的影子,是一條奇怪的章魚。


    好醜,不規則的圓形腦袋,沒有身子,隻有無數條腳。


    不是說會變成泡沫嗎?


    遠方海麵上,六個姐姐出現了,她們焦急地往這邊張望,尋找她的身影。


    那一瞬間,她忽然不敢見她們,向旁邊水域爬去,溜下水去。


    姐姐們向這邊遊來,從她的不遠處遊過,沒有注意她,或者看到了,或者沒看到,反正沒人在意她。


    她沉到海底,遊到一個暗礁旁,藏在暗礁裏,伸出頭,靜靜看著姐姐們,看著她們焦慮彷徨,四處尋找自己的身影。


    黑夜逐漸散去,天空中出現一絲魚肚白,姐姐們看著海麵上飄起的泡沫開始哭泣。


    她看向自己,仍是一副章魚形狀,不是說會變泡沫嗎?


    腦子裏懵懵懂懂模模糊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裏麵鑽動,腦袋越來越痛,越來越痛,似乎要炸裂。


    她用觸須緊緊裹住自己的腦袋,匍匐在地,一些忽明忽暗的場景出現在她腦海裏。


    花花綠綠的小道,尖頂的房屋,黑衣枯瘦的婆婆。


    斑比巫師!


    ……


    ……


    自己在求斑比巫師,求她把自己的魚尾巴變成人腿,然後……


    自己怎麽成了人魚國公主?


    她用觸須一頂海底,浮了起來,看著遠方眼淚花花的姐姐,自己已經成了這個樣子,還能回去嗎?顯然不能了。


    看她們這樣,不過是徒生煩惱,又改變不了什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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