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隨著權德妃的一番話,未央殿內安靜下來,我隨即娓娓道:“此案一開始,不過係昭惇怡長貴妃進食了軟脂糕之後一屍兩命。而其中,軟脂糕的來曆最為蹊蹺。論及軟脂糕的來曆,當日莊靜貴妃曾親口對本宮提及,她曾在鳳華殿角落裏頭瞧見秋紫將軟脂糕交托給紡霜,特地強調係皇後專門吩咐徽音殿的小廚房為昭惇怡長貴妃製作的軟脂糕。如此一來,嫌疑便落在了皇後娘娘身上。何況,那段時日,皇後一時暴虐,企圖殺雞儆猴,寧可錯過一千,不可放過一個。自然,這嫌疑便落到了她的頭上。然則,大家仔細想一想,如此一來,皇後豈不是不打自招?”


    折淑妃點點頭,甚是讚同,應和道:“當日,妾妃確實疑惑為何皇後娘娘一時之間性情大變。”


    權德妃亦覷著我的臉色,緩緩揣測道:“想來自然與那有毒的湯藥有關?”


    我麵對諸妃,麵色冷冰冰猶如霜凍,將未央殿內所有的一切盡數冰凍起來,散發出寒涼之氣,“皇後如何賢德,咱們大家有目共睹。隻怕彼時此舉係後來中毒所致,故而性情大變。如此一來,便又扯到皇後中毒一案了。皇後中毒,有嫌疑的不過秋紫與朱襄——當日,他們親口所言盛放湯藥的瓷碗係紫氏所贈,一時之間教大家盡數懷疑在了紫氏的頭上。然則,固然係紫氏所為,何不用皇後其它日日使用的器皿來下毒?時至今日才叫皇後中毒且不曾致命,實在不似她幹脆利落的手段。”


    溫妃思忖了半刻,點點頭,“當日紫氏行事出手狠絕,叫人猝不及防且招招致命,婉長貴妃此言實在有理。”


    “所以,瓷碗並非紫氏所為。”我假作不經意間瞧了婺藕一眼,眼見她呆愣愣地兀自出神,麵色有幾分發白,心底固然不忍,到底繼續道:“能夠在瓷碗上上下毒的唯有當日親口承認隻她們二人唯一接觸的秋紫與朱襄。”


    “秋紫乃皇後親自選在身邊服侍,朱襄更是禦殿之中最為忠心耿耿之人,他們如何會毒害皇後?”底下的慧妃驚叫起來,語氣難以置信。


    其她嬪禦亦隨聲附和。


    “婉長貴妃,秋紫與朱襄的品格,禦殿之內眾人皆知。若你並無證據,隻怕連朕亦難以置信。”皇帝仔細地瞧著我,絲毫不掩飾臉上的懷疑。


    我微微一笑道:“妾妃有證人——正係戍守徽音殿的禦前帶刀侍衛,尤源校。”隨即給了淩合一個眼色。


    淩合當即扯著嗓子,對外頭喊道:“傳禦前帶刀侍衛尤源校!”


    伴隨著尤源校的入內,眾人的目光盡數落在了他的身上。


    “卑職參見陛下、參見諸位娘娘。”尤源校身上匯集了諸多目光,可他依舊不失得體地行禮下跪。


    “尤源校,你且將本宮吩咐你打探的消息一一仔細道來。”我言簡意賅道。


    “是。”尤源校答應一聲,隨即開口道:“啟稟陛下與諸位娘娘,卑職受婉長貴妃之令徹查秋紫與朱襄的家世背景,竟發現她們原本健康安在的家人今歲已然遭人滅口,無一幸免。而後,伴隨著娘娘的吩咐,卑職與刑部聯手,查出了導致她們兩家滅門的真凶。據真凶所言,此人正係皇後娘娘。”


    在座諸妃不由得發出一陣窸窣之聲,坐立難安。


    待到窸窣之聲滅絕,尤源校隨即繼續道:“卑職眼見皇後娘娘品格仁德,實在難以置信。故而回稟了婉長貴妃之後,聽婉長貴妃之令,繼續與刑部大刑伺候,終於得知了一個驚天的秘密。他確實係殺害秋紫幕後真凶,但指使他如此作為的係禦殿中的一位嬪禦。此人舉足輕重,縱使皇後亦不得不忌憚幾分。”


    我及時打斷,“關於此人的身份,本宮尚未給出十足十的證據,隻怕目前尚不能告知諸位姐妹。”


    一句話,引得在座諸位疑竇叢生,目光不斷地在折淑妃、權德妃以及我的臉上徘徊起來。連皇帝亦看不出我的意思。而婺藕,更是事不關己一般,當著眾人的麵,悠閑地啜飲一口,臉色恬淡。


    我使了個眼色,示意尤源校繼續。


    尤源校得令,繼續沉聲道:“秋紫與朱襄皆係重情重義之人。若有人先行一步滅了他們滿門,繼而假做好人,暗示他們真凶係皇後。隻怕她們一時被仇恨迷了心智,為了給家人報仇,焉知不會背叛皇後。”語氣堅定。


    這下,連皇帝亦沉默了。


    確實,若事實如尤源校所言這般,隻怕真凶心狠手辣且歹毒多謀絲毫不遜於紫氏,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我眼見殿內安靜起來,各個嬪禦皆看著我,終於開口道:“再者,依著本宮的猜測:若秋紫與朱襄當真意欲袒護皇後,憑他們的耐力,隻怕被處以極刑,亦不能夠叫她們開口。然而她們卻是過了幾日之後便輕鬆開口,可見一切皆係幕後真凶所為。如此一來,前朝大臣一旦聽聞此事,便有了廢後的諫言。為著安穩前朝與禦殿,想來陛下亦會廢後以安民心。”說著,轉向皇帝。


    皇帝頷首,表示讚同,繼續默默聽我道來。


    “真凶先是吩咐秋紫與朱襄對皇後下毒,繼而借秋紫之手暗中假作皇後名義贈予昭惇怡長貴妃,致使她一屍兩命。最後,一時中毒而性格大變的皇後便惹上了嫌疑。一箭雙雕且此舉於真凶並無關聯,可加此人詭計多端。”我長長歎出一口氣,眼角的餘光盡數關注著婺藕,可她依舊冷淡如斯,不出一字半句。


    折淑妃、權德妃率先開口,目光凝肅而鄭重,“若此人當真如娘娘所言,隻怕手段狠辣絕不遜色於當日紫氏。若真有此人,陛下需得盡早鏟除,以免將來惹得前朝禦殿皆不得安寧。”


    餘者皆紛紛附和,唯獨婺藕兀自浮著茶麵,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心下不覺齒冷:若她表露出半分的悔恨,我也會心生惻隱之心,借著長貴妃的名號,在皇帝意欲處決她的時候勸慰幾句,保住她的性命。然則眼下卻是······


    我眼瞅著紛紛議論的聲音止住了,方繼續道:“餘下的唯有莊靜貴妃之死這樁案件了。論起恩寵,莊靜貴妃不及昭惇怡長貴妃。然則論及禦殿地位與前朝權勢,可謂登峰造極。依著當日的情景,若非死於非命,除了本宮,禦殿之內便是她獨一無二。前朝殷氏一族更會水漲船高。屆時,除了本宮,無人有能耐撼動殷氏一族與嫿長貴妃的地位。此舉看來,在座諸位皆有嫌疑。”目光掃視了一圈底下,叫底下的人皆麵色一凜,規規矩矩,不複多言,唯恐惹上嫌疑。


    權德妃大著膽子維護道:“說來數去,縱使當真係妹妹們所為,到底依著她們的手段,著實叫人難以相信啊。”麵容夾帶上了幾分疑惑。


    我點點頭,“本宮自然知曉。然則,真凶確實係她們其中的一個。”說著,深刻的目光凝聚在了婺藕的身上。


    “巽妃?!”隨著我的目光一路望去,折淑妃看著巽妃,又回頭覷著我的臉色,難以置信道。


    底下人耐不住心頭的驚慌與惶恐,紛紛叫了起來。


    “巽妃乃太子生母,素日為人如何咱們有目共睹。如何會牽連上這幾樁連環案。婉長貴妃莫不是在開玩笑?”


    “巽妃娘娘今日已然身居高位,來日自可繼任帝太後之位,何必多此一舉,叫別人捉住把柄?婉長貴妃,可別是糊塗了。”


    “是啊。婉長貴妃素日與巽妃娘娘情同姐妹,今日怎的如此汙蔑之詞亦脫口而出。想必此乃婉長貴妃的計策,意欲扶持恭容殿下、登臨太子之位?”


    “如此說來,隻怕今日巽妃娘娘實屬無辜。”


    ······


    最終,所有的議論盡數終結在了昭貴姬的嘴上,語氣清冷,叫諸妃心頭的熱血盡數冷卻下來,“諸位妹妹所言有理。然則,縱觀禦殿上下,有如此權勢者,不外乎巽妃娘娘而已。婉長貴妃家中無一族人,隻親姊妍貴嬪一人避世而居興樂宮;折淑妃亦如此;權德妃母族身在新羅;唯餘巽妃娘娘母族——申氏一族在朝野之中愈加穩如泰山。想必一旦殷氏一族借著嫿長貴妃登臨朝中首座,隻怕不利於太子來日登基。”


    眼見未央殿內眾人盡數將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婺藕不慌不忙將口中的茶水安然咽下肚,轉過頭來,對我微笑道:“婉長貴妃素來聰慧。哪怕有關內禦、內侍的家世亦可調查得如此清楚。隻不知證據何在?”


    我從未見過婺藕有如此目光:看似尋常而不帶絲毫情感,如同冷冰冰的積雪一般,令我遍體發抖、哆嗦。


    我心下歎息一聲,溫柔地報之一笑,語氣甜美宛若摻入了蜂蜜與牛乳、白綿糖的冰碗,分外膩人,可惜卻是涼透了的,“若論及人證,便是你宮裏頭小廚房的庖丁塗苟鵬與你家中豢養的死士——楊公場。我早早便吩咐刑部動用務必所有可行的法子,硬的軟的、柔的剛的皆用上,已然取得他們的口供。”


    “如此,可否叫妾妃親口聽一聽他們的證詞?”婺藕不慌不忙,笑吟吟起來,毫無喪家之犬該有的低微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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