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彼時申太子不過尋常皇子,如何及得上穆懿文太子?”


    “如此一來,豈不舍近求遠?”


    ······


    紅藥深深伏地叩首一番,回道:“啟稟諸位主子娘娘,彼時定誠淑妃身居高位,瑛妃如何有此能耐下此毒手?何況,自誕下穆懿文太子之後,定誠淑妃為人處世小心謹慎,心思逐日縝密起來,故瑛妃轉而謀害彼時的恭修殿下。縱使如此,我家主子亦查證得知當日穆懿文太子離世之時,那隻觸落大琉璃燈的貓,正是瑛妃暗中指使人安排放進。陛下可還記得當日瑛妃亦曾贈予定誠淑妃一隻名喚霜眉的獅子貓?”說著,轉向皇帝。


    慧妃瞧了一眼皇帝,當即驚訝道:“可不是麽。當日妾妃曾與鄰倩夫人提及,若非因著那隻貓入了紿縝閣,隻怕定誠淑妃亦不會受處分。那隻貓亦不會被陛下下令溺死,挫骨揚灰。”言及於此,覷著皇帝陰晴不定的臉色,到底不敢繼續往下講。


    皇帝略微思索一番,點點頭,示意紅藥繼續。


    紅藥繼續道:“此番鄰倩夫人小產正因素日所用的紅桃香玉膏。我家主子業已查出係瑛妃身邊的孟章暗中借鄰倩夫人身邊內侍——遲櫪杷之手將藏紅花粉悄悄摻入鄰倩夫人每日所用的紅桃香玉膏中,這才月複一月,最終導致鄰倩夫人經由肌膚而深入體內,最終無端小產。餘者,我家主子便不得而知了。”說著,低下了頭。


    紅藥一言一行皆合情合理,令人不得不信服。


    “如此說來,毒害穆安定公主與鄰倩夫人雙生子、謀害穆懿文太子、害巽妃早產、收受賄賂並串聯前朝之人,便係瑛妃無疑了。”聽完紅藥一番話,許久不語的昭貴姬微微思索,語氣驚駭道,雙眸直射向瑛妃,神色含帶恐懼。


    的確,若一樁樁一件件屬實,隻怕瑛妃如此狠辣,下場定不及挫骨揚灰這般輕鬆。


    皆瑛妃卻在聽完之後,嘴角含著一抹淡然的笑意,道:“不知紅藥你可有真憑實據?”說著,理了理自己寬大的七彩綴碧玉綠葉純銀線蘇繡月牙白荼蘼連枝齊放衣袖,麵色從容不迫,盡顯大家閨秀姿態。


    此時,吾等方明了:確實,方才紅藥所言,皆無真憑實據,如何做得了真?


    我狠命咬住了銀牙,隻痛恨瑛妃手段高明,亦痛恨自己捉不住真憑實據,令真凶逍遙法外,不能為我一雙兒女報仇雪恨。


    “誰說沒有證據了。”斂敏見我狠命忍耐,搭上我的柔夷,借此安撫道:“方才紅藥不是說了麽,遲櫪杷正是自孟章手中接過藏紅花粉,這才將其摻入紅桃香玉膏。咱們隻需將遲櫪杷與孟章尋來,便可知真相。”麵容和悅地示意我安心。


    我卻在心底對斂敏無聲無奈地大叫:斂敏,若遲櫪杷能為我所用,反戈一擊,我早早便吩咐他指證瑛妃了。如何等到現在?


    然則仿佛看出了我的心事一般,斂敏鬆然一笑,示意我安心即可。


    待到遲櫪杷走上前來,斂敏身邊的蕊兒當即走近幾步,鄭重提點道:“遲櫪杷,你一母同胞的兄弟——司藥房小內侍遲楇棚的一條命可在陛下與娘娘的手中,你但凡有一字虛假,鄰倩夫人自會稟明皇上,叫你等生不如死、求死不能,你可聽清了?”


    聞得“遲楇棚”三字,遲櫪杷登時麵色蒼白如雪,毫無血色,連連叩首,“奴才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瑛妃亦一時慌了神,隨即鎮靜自若。


    “遲櫪杷,朕問你,當日可是瑛妃暗中指使你自孟章手中取得藏紅花粉,將其摻入紅桃香體膏中,借此毒害鄰倩夫人腹中尚未出世的雙生子?”皇帝的眼色陰沉如寒冬臘月的雷電之夜,黑不見底,叫人看不清他心頭所思所想。


    遲櫪杷不動聲色地覷了一眼瑛妃,再瞅瞅皇帝的臉色,最終嚎啕大哭起來,“回稟陛下,此事並非係瑛妃吩咐,奴才隻為給瑛妃出氣,實在看不得瑛妃娘娘受陛下如此冷落,這才暗地裏偷了孟章的藏紅花粉,害了鄰倩夫人一對尚未出世的子女。”


    昭貴姬不動聲色地進一步問道:“那穆安定公主離世前所觸摸的《海棠蛺蝶圖》上頭的夾竹桃花粉,又當如何?”麵色凝重。


    “回稟昭貴姬,那些係奴才兄弟遲楇棚聽從奴才之令,暗中自司藥房取來,抹在畫上,再借瑛妃娘娘的名頭通過嫿妃之手,借許姬之名贈予巽妃娘娘。奴才彼時不過想著我家娘娘入宮多年卻無一所出,而巽妃娘娘卻如此輕鬆誕下一子,一時氣憤之下,怨懟上了巽妃,這才意圖毒害申太子。”遲櫪杷連連磕頭求饒,“一切皆屬奴才與奴才兄弟所為,與瑛妃娘娘、孟章等人毫無幹係。他們亦不解此事。還請陛下嚴懲奴才即可。”


    我嘴角的微笑隨著蕊兒的錯愕而漫漫劃出一道弧度,心道:不過一介尋常內侍,如何有此能耐與底氣行果毅狠辣之事?此刻,隻怕瑛妃已在皇帝心頭種下了一顆懷疑種子,隻待發芽即可。


    聞言,皇帝額頭果然青筋登時暴起,雙手捏緊了把手,可見蒼白如累累白骨之色。


    懿妃震驚之餘,瞥了一眼瑛妃,似難以置信,耐不住好奇,繼續問道:“那當日穆懿文太子離世一事,你可知曉來龍去脈?”


    “回懿妃娘娘,當日之事皆屬奴才兄弟遲楇棚暗中所為,奴才亦不知曉具體到底如何,隻曉得當日穆懿文太子離世之時,奴才兄弟親自往雲陽宮內安排了一隻大貓,這才致使穆懿文太子因大琉璃燈為貓觸落而受驚,繼而離世。”頓了頓,遲櫪杷磕頭如搗蒜,涕泗橫流,隻一味求饒,“奴才已將自己所知的盡數告知諸位主子娘娘,還望陛下與娘娘責罰奴才與奴才兄弟,切莫冤枉瑛妃娘娘。一切皆屬奴才所為,隻為報答紫大人救命之恩。奴才若非瑛妃父親——紫大人一朝救下,帶入紫府長大成人,隻怕奴才與奴才兄弟定活不到今日。如今,陛下與皇後娘娘責罰奴才兄弟倆,奴才等絕無怨言。隻求陛下相信我家娘娘的清白。”過於劇烈的動作,他的額頭流出了一道鮮紅色的血跡。


    紅藥眼見如此,當即跪倒在帝後麵前,苦苦哀哀地懇求道:“我家主子原本不欲揭穿瑛妃真麵目。陛下您亦知曉我家主子素來不甚惹是生非。孰料此番竟被瑛妃陷害,身陷囹圄。情非得已之下,若非奴婢千方勸解,隻怕我家主子會就此含冤而死亦未可知。奴婢懇請陛下、皇後娘娘為我家主子並權德妃、夕昭儀、貞貴姬做主,為巽妃娘娘、穆安定公主討回公道,乃至於還當日的譚、萬、習三位貴姬一個清白。”


    “譚、萬、習三位貴姬!”皇後念及往事,登時驚呼起來,頓時花容失色,可見心底如何震驚。


    皇後乃資曆深厚之人,固然連我在內的嬪禦,大抵無人知曉此三位貴姬,然她與昭貴姬等老人終究知曉當日曾有譚、萬、習三位貴姬與依麗儀曾受令傳授皇帝房事技巧。彼時司儀、司門、司寢、司帳四位內禦於皇帝登基之後,固然齊齊封為貴姬,終究遭人暗算,不得善終,當下唯有依麗儀在世。


    “難不成,往日三位貴姬與今日的依麗儀一樣,皆為瑛妃所陷害?”昭貴姬與慧妃等難以置信道。


    “不錯。”紅藥瞥了一眼緊緊蹙眉的瑛妃,誠心懇求道:“還請陛下傳召我家主子前來。個中緣由,我家主子了然於心,定能教陛下與皇後娘娘一清二楚。”


    依麗儀當即被傳召而來,依舊係當日那般典雅端莊,穩妥穩重,無可挑剔。


    “妾妃拜見陛下、皇後娘娘。”依麗儀如儀行禮,數日不見,風采依舊如初。


    “奴婢拜見主子。”紅藥身為依麗儀的貼身內禦,二人主仆情深,此番情狀下自然淚眼相對。


    “紅藥,你受苦了。”依麗儀瞥一眼遲櫪杷,心下了然她已然招供,將罪責盡數堆砌到自己身上。


    “依麗儀,紅藥說巽妃因纏絲水晶瑪瑙盤而早產一事,安定、懿文之死皆屬瑛妃所為。且她口口聲聲個中緣由,你了然於心。然則遲櫪杷卻道此類事宜,一樁樁一件件皆屬他所為,隻為給瑛妃討一個公道。你且仔細道來,究竟係惡奴作祟,還是奸妃鬼祟。”


    “是。”依麗儀朗朗上口,“不知陛下當日可還記得與妾妃一同傳授陛下房事技巧的司儀、司門、司寢三位姐妹,便是彼時的譚、萬、習三位貴姬?”


    “朕記得。然則最後她們皆暴病而亡。難不成此中另有隱情?”皇帝思索著回憶道。


    “陛下,並非如此!”依麗儀一口回絕,語氣堅定道:“當日,為著她們出身內禦而與彼時的瑛貴姬、慧貴姬同列,故而瑛貴姬一時心高氣傲之下以藥物加以陷害,方致使她們三人齊齊暴斃而亡。若非妾妃彼時存了一個心,隻怕亦會命喪黃泉,不複今日情狀。遠的不論,隻論今日的平庶人,當日便深受瑛妃所毒害,時常夢寐驚魘、恐怖不寧、朝差暮劇,故而有如此舉動。不知陛下可還記得當日容貴姬因飛香舍巨木受驚而發狂眩,被查出假孕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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