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誌煒在說到女兒被人獻祭,亡魂日日都要受剜心之痛時,眼淚再次嘩然而下。


    他淚眼朦朧地望著扶九卿,滿臉身為一個父親的祈求與悲慟。


    “秦夫人,瓊兒是個乖孩子,我跟夫人年輕的時候工作太忙,很少照顧她,對她有一份虧欠。


    如今她死都不安寧,我跟她媽媽說什麽也要讓孩子安息,現在隻要您能幫我了。


    我可以把全副身家都送給您,隻求您能救救我女兒,讓她的靈魂得以安息。”


    齊誌煒再次從沙發上站起來,對著扶九卿跪下嘭嘭磕頭請求。


    扶九卿坦然受了他行如此大禮,微垂的眼眸神色淡淡。


    她放下抵在側額的手,手心向上,召喚出黑皮血字封麵的生死簿,翻開內裏呈淺黃顏色的紙張。


    扶九卿聲調閑散地問:“齊經理,你還沒告訴我,你女兒是被誰害的。”


    一般來說托夢者,都會告知家人凶手是誰,好讓人為其報仇。


    齊誌煒一聽這話就知道事情迎來了轉機。


    他立刻道:“瓊兒沒有說是誰害得她,隻說她在什麽法器裏,好像還提到了她的同學,我也記不清了。”


    夢境中發生的事,哪裏能連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齊誌煒隻記得女兒雙目血淚,表情空洞、憤怒,臉色青白扭曲的模樣。


    可那孩子即使憤怒到了極致,臉色陰沉扭曲的醜陋不堪,在齊誌煒眼中也是聽話懂事的孩子。


    扶九卿圓潤指腹輕撫生死簿的邊緣,沉默片刻,又問:“你女兒名字是哪字?”


    齊誌煒快速回答:“齊家的齊,瓊樓玉宇的瓊。”


    扶九卿似是笑了一下,嗓音沒什麽情緒地說:“好名字。”


    沒人看到,隨著齊瓊這個名字在她心上留下痕跡,生死簿呈淺黃顏色的紙張上,快速浮現出齊瓊的一生經曆。


    並不是事無巨細,而是曆經生死的重要事件。


    扶九卿看著齊瓊顯示出來的兩個生辰八字,一個名為齊瓊,一個無名。


    她眼神一凜,凝著眉快速掃過這姑娘的短暫一生。


    片刻過後,扶九卿驟然抬眸,眼神複雜地盯著齊誌煒。


    她有心要問齊瓊的身世,話到嘴邊換了個問題:“齊經理為什麽會找上我?”


    跪在地上的齊誌煒,沒有絲毫猶豫地說:“瓊兒給我托夢後,我去找郝局長幫忙,他那邊毫無線索,在我的再三懇求下,郝局長說這件事您或許有辦法,我想著與秦夫人有過一麵之緣,就這麽托大冒昧登門拜訪了。”


    他說得忐忑不安,心底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扶九卿密長眼睫微垂,再次凝向生死簿。


    “齊瓊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一句輕飄飄的詢問,讓齊誌煒臉色大變,嘴巴微張,一副震驚不已的模樣。


    扶九卿眉眼略彎,輕聲笑了:“齊瓊從小就體弱多病,常年小病不斷,你可知她是八字全陰的命格,更是許多邪術中難得的祭祀品?”


    齊誌煒之前震驚扶九卿知道女兒的身份,此刻卻臉色煞白。


    女兒的生辰八字的確是假的,可他從不知道還有八字全陰的事。


    齊誌煒顫著音問:“秦夫人的意思我女兒死於全陰命格?”


    扶九卿把生死簿收起來:“她是死後成了祭祀品。”


    “怎麽會這樣?”齊誌煒低喃出聲,無法接受這樣的真相。


    齊瓊的確從小就身體不好,小時候更是粘人的緊,時不時就要病上一場。


    那時候齊誌煒跟妻子忙於工作,幾乎很少陪在她身邊。


    他們以為是齊瓊出生時體弱,怎麽也想不到會跟她的八字有關。


    扶九卿瞧著齊誌煒深受打擊的模樣,又放出一枚驚雷。


    “齊瓊死於她在校的男友,報警去抓人吧,人抓到了就知道你女兒的死因了。”


    齊誌煒驚呼出聲:“男朋友?!”


    女兒從未說過她交了男友,在死前他們一家人經常聚在一起,女兒也從未說過這件事。


    齊誌煒想到小時候對齊瓊的虧欠,覺得是孩子跟她們產生了隔閡。


    扶九卿瞧著他受刺激的表情,愧疚的眼神,知道他心底想什麽。


    她托著下頜,聲音懶散道:“齊瓊如果不是在瀕死之前被你們撿回去,早就死了,是你們給了她二十多年的生命。


    這孩子跟你們雖然沒有血親,對你們卻是有一份親緣在,她這個男朋友並非她自願,而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承認的。”


    齊誌煒並沒有因此被安撫,眸底閃過一絲陰霾。


    他望著扶九卿,顫著聲音問:“是那小子欺負了瓊兒?”


    齊誌煒身為男人,太了解男人的本性了。


    知道女兒是被迫承認對方男朋友的身份後,他下意識認為齊瓊是被人奪了身子。


    扶九卿沒說話,麵部表情沒有任何情緒波瀾。


    有時候沉默就是默認。


    齊誌煒身體徹底癱坐在地上,雙眼泛紅,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他咬牙切齒地問:“那個畜生叫什麽名字?”


    扶九卿紅唇輕啟,吐露出一個名字:“侯明。”


    齊誌煒得到想要的答案,從地上爬起來,兩次差點跌倒在地。


    他現在手腳發軟,全憑著一股怒意上頭的衝動,才不至於在巨大的悲傷籠罩下,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多謝秦夫人,我現在就去找那個畜生,事後一定攜夫人登門致謝。”


    扶九卿微微頷首,算是應下了。


    眼見齊誌煒轉身離去,她又補了幾句話。


    “如果你看到侯明,把他脖子上戴著的玉牌摔碎,你女兒亡魂就能得以解脫。”


    齊誌煒轉回身,對扶九卿鞠躬:“好,謝謝秦夫人。”


    他離開後,坐在沙發上的扶九卿久久沒動。


    她單手托著下頜,奪人魂魄的眼眸泛起深不可見底的沉思,似是有什麽事在困擾著她。


    侯明,海市首富的小兒子,生物係研二高材生,因常年體弱多病,滿臉病容,被稱之為學校的憂鬱小王子。


    他是真心喜歡齊瓊的,奈何襄王有情神女無夢。


    齊瓊是個冷心冷情的人,對任何異性都不曾有過好感,除了家人齊誌煒跟弟弟。


    就是這樣一個高冷美人,卻死於愛她的侯明手中。


    體弱多病的侯明與齊瓊不一樣,前者三魂七魄不穩,靈魂上有殘,齊瓊則是八字全陰的命格。


    這兩人撞到一起,也合該齊瓊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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