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九卿微垂著眼眸,用沒什麽情緒的聲調,把事情經過言簡意賅的告知秦柏宸。


    秦柏宸溫聲說:“辛苦你了,讓俏俏接電話。”


    程俏乖乖走上前,主動打招呼:“表哥——”


    秦柏宸悅耳好聽的嗓音,從遙遠的海外傳遞而來。


    “俏俏你姓程,卻是秦家的大小姐,權勢和地位你都不缺。


    如今你確定要為一個死了的人,隻要短暫的十載一生?”


    他慢條斯理的語氣,拉回程俏激動的情緒。


    程俏沉默了許久,從扶九卿手中接過手機。


    “表哥,我的人生應有盡有,感情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可能不是必需品。


    可誰讓我前二十年遇到了商白澤,哪怕餘生不圓滿,我至少擁有過。”


    秦柏宸淡淡地問:“想過你媽嗎?想過雲桁嗎?”


    他說話的語速放慢。


    給足了程俏思考的時間。


    程俏仰頭,壓下眼底的濕意:“想過的。”


    “媽媽這些年滿世界遊玩,看似瀟灑,其實一直忘不了去世的爸爸。


    雲桁已經成年了,有秦家庇護,哪怕他以後再混不吝,總能安穩一生。”


    “俏俏,身為親人,我還是不認同你的選擇。


    你的人生,我無權幹涉,想要什麽,自己去求你表嫂。”


    秦柏宸可能是生氣了。


    說完這話,直接掛斷了通話。


    程俏握著手機,看著屏幕燈光暗下去。


    程雲桁走上前,攬著她的肩膀,語調帶有哭腔。


    “姐,你不能這樣,媽知道會傷心的。”


    程俏眼底含淚,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媽媽知道,我第一時間就告訴她了。”


    程雲桁眼裏的淚,還來不及落下,就這麽被憋回去了。


    他滿臉控訴地問:“媽怎麽說?”


    “媽媽說,有些人生來要吃愛情的苦,有些人則要吃生老疾病,或貧窮的疾苦。


    沒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的,注定要有些許遺憾存在,讓我想要什麽去主動爭取。”


    程雲桁無法接受:“你騙我!”


    程俏對弟弟柔柔一笑,輕撫他褪去稚嫩,逐漸成熟的臉龐。


    “不騙你。”


    她把手機還給扶九卿,走到商白澤的身邊。


    程俏當著眾人的麵,拉著愛人的手,來到正低頭看手機的扶九卿麵前。


    “表嫂,請你幫幫我。”


    扶九卿抬手製止她說話。


    她眉尖輕蹙,盯著手機上的信息。


    這是一條來自原身父親的召回短信。


    隻有四個字,外加一個感歎號——今晚回家!


    扶九卿嗤笑一聲,把短信刪除。


    扶家這樁因果,她暫時沒時間來處理。


    要等原身在冥界,通過十殿閻羅審判後,再一筆筆清算。


    扶九卿收起手機,對商白澤勾了勾手指。


    她凜聲道:“彎身。”


    程俏誤會了,以為表嫂不滿意他們的態度。


    她抬手按著商白澤的頭,用力朝扶九卿往下壓。


    “停!”


    就在兩人要鞠躬時,扶九卿出手了。


    她神情哭笑不得,白皙指尖落在商白澤的眉心上。


    一股濃厚的鬼氣,被她快速抽取而出。


    商白澤的臉色恢複紅潤,就像是正常人的氣色。


    他走在大街上,都不會有人知道是人是鬼。


    扶九卿覺得這股鬼氣,足有千年厲鬼的凶殘煞氣。


    “之前說保你們十年無恙,不是說你們隻有十年相處時光。


    十年後,商白澤體內鬼氣無法控製,能爭取多少時間,看你們的運氣了。”


    扶九卿還有些不外人知的事沒說。


    哪怕商白澤十惡不赦,她也不會輕易插手兩人之間的事。


    在這世間,總有一群異生物,不歸冥界所管控。


    現在,他們屬於互利互惠的關係。


    她在商白澤這裏,索取鬼氣為報酬。


    商白澤也會收獲,跟程俏十年安穩相伴。


    扶九卿盯著程俏溫婉的五官,查探她的命數。


    半晌後,她輕歎出聲:“你此生命裏無姻緣,餘生還剩二十五年的壽命。


    商白澤的出現,打亂你的命局,往後的人生且行且珍惜吧。”


    程俏聞言,轉身抱住商白澤:“真好!”


    二十五年換取十多年。


    值了!


    程雲桁紅了眼:“姐,值得嗎?”


    他嗓音像是被無形力量掐住,沙啞又難過。


    程俏倔強道:“我這輩子圖的就是人生快意!”


    商白澤是鬼也好,妖也罷。


    她都心甘情願淪陷。


    渾渾噩噩的三年讓她明白,有些人還真就非他不可。


    程俏不知道扶九卿的玄學實力。


    可她了解自己。


    這次回國,她本就沒打算成婚。


    往後餘生的二十五年,肯定是在對商白澤的思念中度過。


    扶九卿視線掠過,緊緊相擁的程俏跟商白澤。


    她覺得值不值得這個問題,沒有太大的意義。


    每個人都是單獨的個體,是自己人生的重要主角。


    各自的追求不一樣,所經曆的人情世故,自然是不同的。


    人生百味。


    注定是要品味不同的苦澀與歡喜。


    事情到這裏算是結束了。


    扶九卿離開莊園時,程俏親自送她離開。


    臨上車前,扶九卿又送了她幾句話。


    “這十年內,不要接受商白澤的精血注入。


    折損壽命事小,搞出來不人不鬼的生靈,就是造孽。”


    程俏想起之前跟商白澤,在樓上欲壑難填的急切,不禁紅了臉。


    實在是太有失身份了!


    程俏乖巧地點頭:“我知道了。”


    *


    回程時,賀榮晟親自駕駛著車。


    程雲桁的情緒很低迷,神色懨懨的。


    扶九卿轉動手中的手機,側眸看向窗外的景色。


    郊區不比市區的喧嘩,也別有一番安寧景致。


    一個小時後,他們回到繁華的市區。


    好巧不巧路過警局,看到上午在早餐鋪鬧事的洋瀛人。


    為首的商會會長兒子,被一群身穿西裝革履的保鏢,從警局簇擁著出來。


    “停車!”


    程雲桁像是找到了發泄口,出聲喊停。


    他目光冷冷地盯著,那幾個趾高氣昂的洋瀛人。


    上野岩正滿臉憤恨,嘰哩哇啦地說著什麽。


    扶九卿降下車窗,聽到他用洋瀛語辱罵警員,還詛咒早上毆打他的那群人。


    身為冥王,為了處理想移居冥界的國際陰魂,她精通世界六種主要通用語言。


    拜洋瀛人幾十年前造的孽所賜。


    扶九卿在那段最忙的時間,抽空學了唐朝時期被洋瀛人偷走,進行改革的文字語言。


    上野岩的每一句話,都清晰傳到她耳中。


    程雲桁略懂洋瀛語,聞言氣勢衝衝的就要下車。


    “別去。”


    扶九卿出聲製止,冷笑道:“兩日之內,他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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