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京城的雪倒是不大,就連虞月禾勤勉學習都不曾覺得凍手。


    她自秋闈放榜方從龍興之地歸來,回來之後就纏著虞姣姣講了好幾天,那秋闈各一天的三場考試都如何如何,那邊兒世家的詩會又如何如何,最後還慶幸:“幸虧陳太祖昔日定下三年一科舉的時候,又將三場考試定為一天而非三天。又要考試又隻能住在那一間小屋子裏,三天裏吃不好睡不好,能熬垮多少好端端的人!”使得男子更難科舉的同時,這樣也使女子難以科舉。


    虞姣姣心疼地摸摸自己養大的妹妹,怎麽看都覺得她瘦了,明白她的意思,便說:“各地州府不可能興師動眾就為了號房舒適,又本就是每三年才用一會,權看各地良心與否。不能因此改製,卻可保本朝永遠如此,左右祖宗規矩,又用了這麽多年,後來人也輕易改不得。”


    虞月禾明白姐姐聽進去了,便也隻是撒嬌賣癡,做些小女兒姿態。


    今年虞姣姣已經二十二歲,宮中愈發人心浮動,尤其是自北戎來使後,建安帝就果斷定下了二公主的婚事,唯有長公主虞姣姣,最得恩寵,頗有賢名卻至今未嫁,在諸皇子的鬥爭中,她和身邊最親密的七公主虞月禾也就成了各方勢力眼裏最為醒目的一根刺。


    但是他們的父皇,今年也不過四十多歲,儲位之爭何時能見分曉?


    這是一條孤寂的、昏暗的、能夠把人逼瘋的漫漫長路。


    但是虞月禾知道,古往今來,為了那些權利不擇手段的人不計其數,無論是他見過的哪個世界,段宸煜不是,但他父皇是;奧斯汀·杜伊利烏斯不是,但布恩·杜伊利烏斯是,至高的王位連兄弟情誼乃至人最基本的道德觀念都可以放棄。


    長姊保護她,她也會同樣護好長姊。


    虞月禾不是好人,所以一直在為此對二皇子與淑妃進行報複,隱蔽得連她身邊的心腹都不知道,隻知道她算無遺策為長姊擋下無數來自兄弟們的算計,是長公主最貼心的妹妹。


    但是謀士是不可能一輩子隻當個無權的師爺的,謀士的未來古往今來都很清晰。


    “總不好再叫人幫我翻書,一心二用又書也讀不好、繡活也弄不好,我又不樂意叫我身邊的人替我給阿姊做東西。”虞月禾略微有些不高興地嘟起嘴,一副嬌憨小女兒樣,“點燈熬油做繡活會瞎了眼,我可是要好好陪姐姐一輩子的!結果,都快到年下了還沒做完一隻手捂,隻得了一個鬆柏樣的荷包。”


    她是自秋闈回來後一直苦讀,原先打下手的宮務也不摻和了,就隻每天過來說說話,一直到前天臘月二十三才做出來一個沒縫起來的手捂子,上頭的大紅錦緞用金線與紅線細細地繡了不打眼的暗紋,又繡了少許吉祥圖案,連裏頭要塞進去的棉花都還沒彈呢!


    就連那個鬆柏荷包,也隻是她貢院所感,順手就在放榜前做出來的。


    虞姣姣卻並不在意這些,畢竟就算是臣子家的女兒,身上穿的戴的都有繡娘去做,偶爾拈針繡一點,又不靠那個營生,就算是不受寵的公主,又有幾個人會做女紅?


    她隻是再搓搓已經長得亭亭玉立的妹妹,笑著讓她趁年節裏好好鬆快鬆快,因為她知道虞月禾一定會在春闈前讓人知道她很努力,哪怕她的文字已經出彩到所有人知道她不會落榜。


    年前虞月禾又是一波一波賞賜下去,打成四君子樣式的金錁子被她一次又一次撒到小宮女手裏,往年都是銀子搭配金簪銀簪並其他小物的七公主今年發的豐厚,裏頭的一切金玉都換成了金錁子,不免使得這些年複一年在宮廷裏卑躬屈膝的人們也有了幾分某個人在科舉的實感。


    建安帝和虞姣姣對此的態度縱容地驚人。


    但不可避免的,那些熱熱鬧鬧吃一下午鍋子、割下鹿肉慢慢烤來吃的日子,也一去不複返了。


    虞姣姣頭一回知道虞月禾在貢院時每日中午隻吃半個饅頭,每每饅頭熱湯都冷透方能擱筆進食時,這位向來仁慈賢明的長公主頭一回露出訝異,她一點點養大的小姑娘,和她一樣胃口都很好,從來不像其餘的姐妹柔柔弱弱、也用膳用得很少。


    即使金尊玉貴的長公主知道民間並不是經常能得熱水、時時刻刻保持溫度的菜肴即使是公卿府上也是奢侈,即使在宮裏也有很多粗茶淡飯的人,但是她無論錯過多少次飯點也總是有溫熱的飯菜,更有妹妹在她想著索性錯過等待下一餐時想方設法讓她吃得舒服些,而在貢院裏那個簡單應付飯菜的人,是她從六歲養到十七歲的小妹妹。


    隻這一點,就讓虞姣姣心裏很不舒服了。


    建安二十三年春,長公主下旨,由她自己的例銀中撥出銀兩,賜今科舉人三場省試各一餐熱飯,在號房內置熱爐一隻,以供取暖與熱飯。


    諸皇子皆懊惱,暗恨自己錯過了這樣好的一個拉攏人心的機會,紛紛另尋機會向士人示好。


    而虞月禾也在早春時節,穿著一身和其他士人沒有兩樣的青色單衣,由嬤嬤檢查後踏入了貢院的大門,皇城的貢院比之南地更加寬闊,看起來又深又遠,而屬於舉子們的空間隻有被中間長長的灰色石牆分割開來、一間間小小的空間,恰似深宅大院裏一個個小小的院子、高高的宮牆裏看起來很大很大的四方天空。


    而她坐在點著爐子的小小號房裏,仿佛察覺不到屋外那撲麵而來的寒意,鋪平考卷,依據題目寫下策問第一篇,論北戎。


    虞月禾知道,這道題,上書房在四年前就出過,很可惜,最後每一位皇子的答卷,都令建安帝不滿意。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建安帝是一個雄才偉略的帝王。


    若要把他的感情生活比作故劍情深,至少在才智上,建安帝是不下於這個典故的真正主角的,這個時代輝煌鼎盛,為後來女帝開盛世做了鋪墊,他就算不是漢時的文景、武帝,唐時的太宗、則天大帝與前期的玄宗這樣的千古一帝,也至少可與李治等人並肩。


    因此,二皇子等人積極將自己一派的妹妹推出來和親,或許別的男人還會覺得這沒什麽,養了兩個小女兒的建安帝卻不會覺得這樣的行為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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