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線總是要白一些,帶著些夜間殘留的冷意,大清早從窗戶裏照進來柔柔的,使得祝鬆江看起來也纖弱了些。


    可是他站得很直,也沒有那些小說裏什麽聽聞噩耗梨花帶雨、柔弱無力的姿態,襯得他雪白的臉色好似指頭將落未落的山茶,安布羅斯離他並不近,卻好似聞到了他發間極淡的山茶花洗發水的餘香,在晨光裏氤氳如有實體般。


    而祝鬆江卻並不是要等回答或者安慰的什麽柔弱戀人,他並不等安布羅斯回答,從茶幾上的抽紙盒裏抽去一張雪白的紙巾,在眼角拍去了那點兒水光,就將紙巾疊好放入襯衫的左胸袋裏,點開了光腦。


    盡管因為一些差異所以和祝鬆江過去接觸的不同,但是作為向導反抗組織內部曾經的研究者+一把手、實打實研究向導從未成年到失憶了都未停下腳步、曾經的向導研究領域前沿人員,他可以清楚地看懂這份包括除了最終結果還有詳細內容的檢驗報告。


    [……未解之謎成功解除一個。]這話像在自嘲,頗有點苦中作樂的味。


    身為行動派,他雖然擺爛躺平,但很快接受了事實,並準備做點什麽。


    不過首先是得把美滋滋跑上門來耍流氓的某人打發走,稍微應付還是得應付一樣的。


    他於是歎了口氣,並且發現這個哨兵已經連他沒倒茶都沒注意,於是他就坐到沙發另一端,恰好坐在了晨光裏,臉上被照得有柔柔的光:“你知道嗎,我過去十幾年裏,檢查出來始終是高級向導。”


    “我十歲那年正式分化,到我二十九歲離開,盡管我努力過,但是從始至終,測出來的精神力值不會改變,而我被下了定義,隻差一線,卻永遠沒法成為s級向導。”


    美人的輕愁,總是像紗幔一樣朦朧,又好似那煙雨蒙蒙,極細的雨絲過一遭就沾了一身潮,卻不像大雨那樣過分大而濕漉漉,盡管祝鬆江老是對自己的容貌沒點兒數,可他無需認真擺出什麽模樣,這副容顏已經足夠動人,褪去了明豔而不濃烈的顏色,是很古典美的一副相貌,確乎是男性而又動人,又在靈魂的浸染下仿佛一壇陳酒,香醇而不濃烈,韻味綿長。


    畢竟是往後要過日子的,況且還有那點兒糾纏不斷的緣,哪怕他足夠清醒且不大會愛人,這番述說也是帶了十足的真情實感。


    僅差一線的危機與失落,做第一向導的那些年月,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並不需要如何繁複的敘述,就足夠將人拉回那青春年華的哀怨,那點兒遺憾與發現真相後的慶幸,真相此刻已經被他握在手裏,而他不能多吐露半分。


    他向來是最懂得如何應付這個人的,哪怕吸取了教訓絕不用舊的眼光去看待新逢的他,卻也比哨兵更玲瓏,看得出來安布羅斯是個不會耽於美色的儲君,但是溫柔刀最是安靜隱蔽,又摻了幾分真切,於是真假也就給混淆起來了。


    哄得人還未多說幾句,就已經交換了聯係方式,名義上說是定了,但是哨兵的求婚未出口便走了。


    他於是心裏低笑一聲,這個人若真要正式求婚,往往要昭告天下轟轟烈烈的,就算真在這裏求婚,事後還不是要後悔。


    ————————


    而事實證明,不到一周的時間裏和老教授們過分壓榨的工作並非沒有益處,本身這些專業知識老教授們剛開始鑽研隻是需要人解答而已,掌握基礎後就不需要再請老師,更是痛快地幫祝鬆江預約了專門的實驗室。


    而祝鬆江最終在身體裏檢查出來幾乎已經全部代謝掉的藥物,通過檢測確定了該藥物的毒性及半衰期,由此推算出來上一次被服用正是在他回來之前的上個月。


    通過多年經驗,他核實了真相:事實上他和弟弟容嘉都是s級向導,而故鄉那邊先是在覺醒後就已對他下藥壓製精神力,導致他表現出高階向導的實力,並且在之後仍眼裏容不下沙子,一直到最後一劑毒藥沒有成功後才轉為多年的打壓。


    想想那裏低得格外異常的s級向導誕生率,再對比裏斯特帝國和隔壁聯邦的s級向導比例,毫無疑問,有些s級向導可能無聲無息就死在了那可怕的控製欲下。


    毫無疑問,故鄉的向導平權之路是一場漫長而艱苦的鬥爭,人類最擅長迫害自己的同胞,為的僅僅隻是荒謬的貪欲。


    但是天理昭昭,也總有聰明善良勇敢的人們會站出來,為了更多人的幸福安穩而奮鬥終生。


    而就這種藥物的毒性和初步檢驗的症狀,他至少可以判斷的是同齡人和所見過的其他向導裏隻有他一個受害者,其他的受害者隔著曆史流下無人知曉的血淚。


    他恢複記憶後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按照他失憶那次的情況,本該是腦震蕩為什麽會發展成失憶?


    他本以為大腦這一始終未被人類研究透徹的器官終究是神秘的,但是檢驗結果卻推翻了他一直以來密不告人的猜想。


    這個悲劇的故事,本就是通過過往的許多環節構成,最後一路發展成了他原本那個可怖的悲劇。


    此時正是下午三點,一天中陽光最好的時段之一。


    然而實驗室裏卻滿室冷光,唰白的光線在冷白的大白牆、白瓷磚上映得此地透著科技的冰冷感,祝鬆江麵前的儀器還閃爍著數據,操作台上是五顏六色和無色的溶液,他的血液被稀釋在蒸餾水裏時變成了很漂亮的淡粉色,像是天邊的晚霞,可是暖色無法給實驗室帶來溫暖的視覺感受。


    而他身上的白大褂嶄新嶄新,白而齊整的織物連一滴水漬也不沾,幹淨簇新得有很強的科技冰冷感,襯得此地越發像冰窖。


    可是從很多年起,走上這條道路就注定了他要麽裝傻然後陷入悲劇般的一生,要麽清醒過來然後忍受著內心的煎熬,樹林裏有兩條路1,他選擇了荊棘遍布,而這條路走上去就不能再回頭,要改換道路隻能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而他最後疲倦地在做完一切所能做的之後,選擇了歸於平凡,往後與故人死生不複相見。


    從此他是幽魂,在故鄉見不得光而漂浮在宇宙,隻有不知道他本來麵目的異鄉才有容身之地。


    那過去未完的苦痛卻要來凍結他,人來到這世間便是來受煎熬,來贖罪的!


    他又向何處訴說,這些埋葬於內心的未愈合的傷痕。


    在收拾好實驗室後,他告別正鑽研地高興的教授,枯坐在路邊的長椅上許久,才終於點開光腦,發過去信息:男朋友,今晚一起吃晚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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