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後的周末,9月10日教師節。


    還真的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藍藍的天上白雲高高的飄著。微風吹拂下,紅旗招展,從縣一中借來的鼓樂隊演奏的像模像樣,臨曲縣商業學校第一屆秋季運動會順利召開。


    商業局局長李武熱情洋溢的致了開幕詞,用上了喬玉兒寫的稿件,首先代表局黨委對全體教師表示節日的祝賀。


    校長夏同林運足了底氣,站在話筒前,“現在我宣布,臨曲縣商業學校第一屆秋季運動會開幕!”


    那力氣之大,吐出了幾個月來的鬱悶,震的人們耳根子嗡嗡的響。


    縣電視台派來了攝影記者和主持人,有扛著攝像機的,還有支架好了照相機的,弄的煞有其事,準備做新聞報道。


    臨曲縣的總人口也就是五十多萬人,縣城沒超過五六萬人。既然成立了電視台,就要全速運轉起來。每晚六點半,準時播報全縣新聞。


    照例,第一條是縣委書記聶占元的新聞,第二條是縣長袁德鵬的新聞。按級別依次向下。不管每天發生大事小事,總要湊夠三十分鍾,也真是難為了台長和總編。


    開幕式之後,局長李武就去忙自己的事了。校長夏同林背著手,帶著副校長轉悠著每個賽場,不時的指手畫腳。


    坐在主席台的邊上,喬玉兒拿著一打兒紙,按照寫好的模板,飛快的寫著廣播稿。


    右手邊的紀鬆給她審核,再轉手交給廣播員。


    正在寫跳遠比賽的稿件時,擔任廣播員的女同學捂著肚子,皺眉對紀鬆說:“書記,我肚子疼,得出去一下。”


    或許是鬧肚子,也或許是痛經。


    紀鬆來不及想這些,對喬玉兒說:“你接替她,把稿子播出去。”


    喬玉兒略一遲疑。等看到紀鬆鼓勵的目光,便迅速起身坐到廣播員的位置。


    正巧這時候,電視台的攝像機對準了主席台,給了喬玉兒一個正麵的鏡頭。


    “助跑,跨步,起跳。每一個奔跑的瞬間,都承載著他不懈的夢想;每一個完美的跳躍,都記錄了他激情四射的青春。


    剛剛結束的三級跳賽場上再傳佳績,三班的李小建同學跳出了10米51的好成績,勇奪男子三級跳比賽第一名。我們向他表示熱烈的祝賀!”


    操場上的廣播喇叭裏,傳出了喬玉兒清脆有力的女聲。


    播報結束後,紀鬆朝她伸出了大拇指,並把手向下按了按,讓她繼續坐在播音員的座位上,高聲朗讀了後麵幾項比賽的稿件。


    這兩周的時間,喬玉兒一直在練習寫稿件。她一遍一遍的寫,一遍一遍的默念,很多句子已爛記在心,比起剛才的廣播員顯得熟練多了。


    運動會結束,喬玉兒可說是出盡了風頭,校園裏不時有人對她指指點點,走起路都顯得輕飄飄的。


    她跑向了值班室,給媽媽聶書彬打過去電話。


    正是下午要下班的時間,聶書彬收拾著東西,接到了閨女的電話。


    “媽,我們學校開運動會,我可能上了電視。”喬玉兒激動的說,“您晚上看看新聞,能看到我啊!”


    “那敢情好啊!是今天嗎?”聶書彬高興的問。家裏的黑白電視剛剛換成20英寸彩電,閨女就要上電視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您這兩天就盯著點兒吧,每晚六點半的臨曲新聞”,閨女在電話那頭有點兒急。


    “好的,好的,那我堅持著,多看幾天就行了”,聶書彬答應著。


    聶書彬不怎麽看臨曲新聞。


    屁股大的一個縣,每天哪有那麽多的新聞可發生啊。


    打開電視不是縣領導開會走訪,就是省市領導下來調研,全縣形勢一派大好,跟自己這個小老百姓有個毛關係?還不如看看家長裏短的電視劇呢。


    況且轉年暑假,兒子喬玉柱就要小升初,不控製看電視的時間可不行。聶書彬便把追劇的愛好也免了,專心致誌盯著兒子的學習。


    既然閨女說了,今天必須得看電視啊。


    她麵對麵見過的最大的官兒,就是許誌明,好像他都沒有上過電視呢。


    急忙忙吃完晚飯,聶書彬和兒子早早的坐到電視機前,等著臨曲新聞的開播。


    “媽,我姐真的會上電視嗎?”喬玉柱擔心的問。


    “你姐說了,攝像機給了她正麵的鏡頭,應該能上”,聶書彬也不敢保證,隨口說道,“看看電視,你也正好歇會兒。”


    在類似新聞聯播的音樂聲中,一男一女播音員閃亮登場。


    (男):各位觀眾晚上好


    (女):晚上好


    (男):今天是1990年9月10日教師節,我們向辛勤耕耘的教育工作者表示誠摯的慰問!今天的節目主要有


    (女):省委常委、省委組織部長張景武來我縣調研幹部隊伍建設問題


    張景武?很久沒看新聞的聶書彬頓時瞪大了眼睛。


    這難道是自己小時候的玩伴張景武嗎?他怎麽成了省委常委、組織部長?


    難道是同名同姓?她不錯眼珠的盯著電視。


    等鏡頭拉近,看清楚張景武上嘴唇左邊的那顆痦子時,她確認了就是他。兒時的回憶不禁湧了上來。


    “媽,快看,運動會的新聞”,兒子的喊聲拉回了她的思緒。鏡頭掃著商校操場上的比賽項目,對主席台的鏡頭隻是幾秒鍾,聶書彬還是清楚的看到了閨女喬玉兒。


    小時候差一點兒被劃成地主成分,全家整天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今天聶書彬看到閨女上了電視,聶書彬也揮舞著拳頭,高興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午夜未眠,聶書彬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小時候的張景武,那個蹦蹦跳跳的叫小武子的小男孩兒。


    聶書彬的娘張金環,是樟樹縣黃莊村的娘家。黃莊村很小,不過七百多口人,與臨曲縣一河之隔,娘家與婆家直線距離不超過2公裏。


    娘家就她這一個閨女,即便出嫁了,她也把一半的心留在了黃莊的娘家。


    每逢黃莊大集,聶書彬就蹦蹦跳跳著,跟在張金環的屁股後麵,坐上搖搖晃晃的木船,到河對岸的姥姥家裏。


    不光是姥姥每次都變出許多許多的好吃的,聶書彬更喜歡鄰居舅舅家裏的小哥哥小武子,他的學名叫“張景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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