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會院子東南角,有個深井,大概二十多米深的樣子。誰也不知道井裏啥時候沒有了水,便成了廢井。


    為防止誰家小孩子掉下去,當時蓋上了厚木板,壓上了兩塊大石頭。


    井下四季陰冷,如同天然的冰窖。


    許誌明當上村主任後,利用了這個廢井,用村委會的錢買來雞鴨魚肉和香腸火腿,生熟分開,分裝在兩個筐子裏。


    然後蓋上厚厚的草紙,用長長的繩子係到井底冷藏起來。上麵依然蓋上厚木板,壓上那兩塊大石頭。


    許二山撂下電話後,繞道去了村委會,開門直奔土井。


    他“吭哧吭哧”的提上筐子,借著手電光,翻找出一隻燒雞兩根火腿兩個鮁魚罐頭和一包花生米,放進挎包後又係下了筐子,蓋上厚木板和大石頭。


    以前做飯的王寡婦歲數大了,跟著閨女姑爺去了東方村,每天照看著外孫子。


    媳婦劉金枝看著做飯這活兒有點兒眼饞,既有好吃的,每次做飯還給十元錢補貼,便跟許二山提出了要求。


    許二山罵道:“你做的飯,狗都不愛吃。再說我當村主任,你去做飯,你就不怕村裏人說閑話?你再大吃大喝的,還不胖成豬啊?”便把這活計交給了經常一起打麻將的張曉琪媳婦劉梅。


    背起挎包,走到半路,許二山才想起忘了帶酒。


    他拐到了村裏張又成家的小商店,要了兩瓶洋河大曲,說了句“先給村委會記上”,就拎著兩瓶酒,邁出了小商店的門。


    “好咧”,張又成從櫃子下拿出賬本,沙啞悠長的聲音飄蕩在昏暗的屋子裏。


    看許二山走遠,他嘴裏小聲兒罵了一句,“村裏的錢啊,都他娘的讓你們給吃了喝了!”


    “你說說你們倆。一個是村主任,一個是幹部家屬,在家裏聚眾賭博,像話嗎?”見到許二山,許誌明指著他的鼻子數落著。


    “不是,哥。你先消消氣,我們也沒大賭,就是玩兒玩兒。”說著話,許二山把背著的挎包交給喬桂英,使個眼色道:“你倆還沒吃飯吧?嫂子你受累收拾一下,我先陪我哥喝兩杯。”


    “我喝你個頭啊,氣都氣飽了”,許誌明點著他的頭罵道:


    “服裝廠的趙君平輸掉了一萬六千塊,那是賣了襯衣後應該交到廠裏的貨款。你還說就是玩兒玩兒,有這麽玩兒的嗎?廠長要是報警給派出所,你們幾個都得進去。多虧我去的及時,把電話按下了”。


    “那哥你說咋辦呢?我聽哥的”,許二山露出了膽怯的神色。


    要是被派出所抓進去,輕的是罰款和拘留,重了可要判刑啊,自己這吃香喝辣的村主任肯定是幹不成了。


    許誌明以前跟他們說過這事兒,悔不該都當成了耳邊風。


    “他的錢都讓誰贏去了?”許誌明問。


    “嫂子大概贏了他八千吧,我五千,張曉琪三千”,許二山嘴裏嘟囔著說,不敢抬頭看他。


    “肯定是你們三個聯手做的鬼”,許誌明心裏算算,正好是一萬六。他雖然不玩兒麻將,但也知道一些其中的搗鬼門道兒。


    “也沒怎麽鼓搗。無非是上半夜讓他先贏錢。熬到後半夜他就困了,又不好意思贏錢就走。我們或者打手勢或者咳嗽或者偷偷換牌,三打一,這事兒好辦”,許二山又忘乎所以了。


    “好辦是吧?明天早晨你直接去派出所吧,那裏麵更好辦”,許誌明揮了揮手,下了逐客令,“去吧去吧”。


    “別啊哥,你不能撒手不管啊”,許二山連忙抱拳作揖。


    這時喬桂英把許二山帶來的菜收拾好了端上飯桌,又炒個韭菜雞蛋,問道:“你倒是說說,咋辦啊?”


    “能咋辦,趕緊把錢收上來。我拿給服裝廠把賬堵平了,別的回頭兒再說”,許誌明指著許二山,“喝酒吃飯,飯後你去辦這事兒!”


    三個人隻差張曉琪。知道許誌明今天回家,張曉琪便沒出門兒,早早的和劉梅鑽進了被窩。


    今晚好好睡覺,明天接著打麻將去。


    許二山“咣咣”的敲著門,把他從被窩裏喊出門來,直接說明來意。


    “你說的是真的嗎?”涉及到真金白銀,張曉琪對他的話起了疑心,提著褲子問道。


    “你可以不信。換了你跟我要錢,我也可能不信。你帶上錢,跟著我去見許誌明,見麵不就知道了?我剛才就是跟他喝的酒”,許二山拉著他的胳膊。


    “我還是不去了”,見他滿嘴的酒氣,硬拉著自己,應該是真的,張曉琪嘴裏吭吭哧哧的說著。


    幾次私下裏和喬桂英“報複”許誌明,他好像已經從心裏徹底原諒他了,現在他是害怕見到許誌明。


    張曉琪返身回屋,從櫃子裏取出三千塊錢,交給許二山後嘟囔了一句,“以後貴賤不跟你們玩兒了,咋這樣啊”。


    “你個龜孫兒,聽說過哪個狗改得了吃屎嗎?”許二山笑著罵道。


    拿回了張曉琪的錢,加上他們兩個的,當晚湊齊了這一萬六。


    喬桂英想著是自己惹的事兒,讓許誌明生氣上火的鬧,便想睡前用身子安慰安慰他,讓他消消氣兒。


    卻不知他午後去過聶書彬那裏,早已身心疲憊。


    等她洗澡後返回臥室,酒後的許誌明早就鼾聲震天。


    第二天晚上,許誌明坐在辦公室裏看書。


    接收過來企經委的工作,卻不懂企業經營和財務管理,自己就永遠是門外漢,別人瞪著眼拿數據糊弄你,你還得表揚人家,那可就成了官場笑話了。


    他拿著筆邊看邊記,這時有人敲門。


    “請進”,許誌明以為是門衛送水,看著書沒抬頭。


    “表哥”,傳來一個脆生生的女人聲音。


    許誌明猛然抬起頭,有些發愣。


    隻見這女人一張圓臉,細細的眉毛下眼睛似笑非笑,微微翹起的鼻梁下一抹紅唇。上身粉紅色半袖t恤衫,下身米色短裙,光腳穿著白色高跟鞋,渾身透著幹淨利落。


    “你是...?”許誌明一時愣住了。


    “我是翠玲啊,表哥你都不認識我了”,王翠玲嘻嘻笑著,走上前來,朝著許誌明的左肩搗了一粉拳,“怎麽你還看書學習呢?”


    “我的天啊,是翠玲啊。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啊!我還真的認不出了”,許誌明趕緊讓座,找茶杯倒水,邊走邊說,“接管你們企業這一塊兒,新內容多,不學習不行啊”。


    “表哥我自己來吧”,王翠玲從他的手裏搶過水杯,粉嫩的小手觸碰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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