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月,李元栩回宮了,沒多久,就召她入宮。她進了殿,裏麵隻有他一人。他問她看了這麽多太醫署的醫書,有什麽感受,她說很枯燥,又問她怎麽摸了假李元栩,她用好奇敷衍過去了。他提起趙長玨,問她最近有沒有見過他,她如實回答,他說她可以找個時間,跟趙長玨見個麵,探一下他的口風,最近趙將軍有沒有什麽大的動向。


    她跟趙長玨見過幾麵,談不上有交情,唯一有聯係的婚約,被眼前的人毀了。打探趙將軍的動向,他的人去做不是更容易,她沒問,他也不說。


    餘之恒的事,她還未開口,他就先一步把他掌握的情報說給她聽,這個餘大人做的惡事不少,弄出人命的基本沒有,沒有鄭慕昔家的。他問她查這個餘大人打算做什麽,她說遠房親戚被餘大人欺負了,她想收集證據來扳倒餘大人。


    他說正好,那趙將軍跟餘大人關係不淺,她可以從趙長玨那裏入手,也許能查到餘大人更嚴重的罪行,他掌握的情報頂多讓他被陛下斥責幾句,罰個幾年俸祿,影響不到餘大人什麽。如果切實查到他瀆職、私下授官、私吞糧餉,那他不但官職不保,性命也會不保。


    “殿下,臣女沒想要他的命。”


    “本王要。”


    一個月不見,李元栩還是那麽心狠手辣。她說起秦風,他讓她這幾日在江惠妃宮裏布好陷阱,等秦風上鉤。


    抓到秦風的那日,她沒有意想中的開心。秦風自投羅網,又這麽輕易被她製服,完全都是李元栩的安排。李元栩送秦風到她眼前,是不是也有震懾她的意思,讓她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妄想違逆他。她在京城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下,鄭慕昔的事,他知不知道呢?


    她不能再等了,得快點讓鄭慕昔扮演她,她好有時間去找別的出路。她如果手上有李元栩的把柄,李元栩就不敢隨意動她了。


    從秦風嘴裏套話,她是不抱希望的。被秦風綁走的幾天裏,她費盡唇舌,他絲毫未變,現在他被抓了,不管她怎麽說,他都一言不發。他被李元栩出賣,也不肯透露半句,她得用非常手段。


    出宮後,她沒等到半夜三更,就去找鄭慕昔,讓她扮演她,鄭慕昔好像猜到了,問什麽時候,她說今晚,鄭慕昔直接點了頭,沒問理由。


    她帶鄭慕昔去她房裏,讓鄭慕昔戴上她早就製作好的人皮麵具,幫她化妝、穿衣,整個過程,鄭慕昔一句話都沒問。她讓鄭慕昔模仿她的聲音說話,鄭慕昔照做,但模仿的不太像,帶了她自己的音,又讓她學她寫字、畫畫、吃飯、走路,再是笑,鄭慕昔學起來有些不自然,但對於第一次來說,鄭慕昔做得不錯。


    她囑咐鄭慕昔盡量少說話,能不走動就不走動,在房裏等她回來。


    “小姐,你去哪裏?”


    “我很快回來。”


    鄭慕昔不再問了,讓她保重,她衝她笑了,說“我會的”。


    她用她從沒用過的銀針去逼秦風,每紮一針,他都忍著,逼問他,他就是不開口,不管怎麽逼他,他都一副隨她的樣子。這樣幾天,一個她聽著耳熟的聲音的主人出現,才有了改變。


    是那個她在船艙裏聽到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這個女人幾句話,就讓從容淡定的秦風,變得氣急敗壞。那女人知道秦風在宮裏,又這麽熟悉宮中的布局,跟李元栩脫不了幹係。可李元栩想她殺了秦風,派這女人來,是改了主意?能讓李元栩朝令夕改,這女人跟李元栩的關係肯定不一般。


    她仔細看這女人的相貌,跟她記憶中的人有些相似,像是多年前去世的升平公主。她的猜測很快被李元栩證實,他一早在相府等她,拿話試探,那女人肯定跟升平公主有什麽關係,不然,李元栩不會天還沒亮就等在相府,之前他要見她,都是召她入宮的。


    送走李元栩,她回了自己的院子,鄭慕昔在房裏等她。她問鄭慕昔有沒有異常,她說沒有,沒有人覺得她是假的,她想著待會兒進宮帶鄭慕昔去見姐姐,看看姐姐能不能認出來。


    還沒等她進宮,姐姐身邊的宮女秀容來了,說她抓的兩個人不見了,被身手極好的人救走了。那身手好的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那女人被抓了才來。李元栩早上才知道那女人被抓,中午人就被救走了,那女人的身份確實不一般。


    李元栩在意的除了他的母妃賢妃,再是他已經過世的姐姐升平公主,升平公主沒嫁人,哪裏來的女兒,但也許有個女兒,被李元栩藏了起來。那個女人長的那麽像升平公主,必然是她的女兒。


    升平公主死的那年,李元栩正常上學打獵,倒是11年後,他重病了兩個多月,可他正值青年,什麽病能病兩個多月?當時想不透的事,現在全連在一起了。這樣的把柄,她可要好好利用。不出她所料,她一過宮門,李元栩的人就來了。


    她終於抓到了李元栩的把柄,憑著這個,高高在上的李元栩,願意跟她達成協議。以前為了幫升平公主跟前朝宰相之子陸昭逃亡,他製造升平公主假死,現在為了升平公主的女兒,連他想殺的人都可以不殺。這個冷血無情的人,原來也是有感情的,她感覺自己沒那麽怕他了。如果阿姐有一天想出宮,她大概也會毫不猶豫地幫她。


    接近趙長玨,最好的方法是去他常去的地方,她打聽過他最喜歡去西郊獵場。在去之前,她重新練起了射箭,有五年沒射過,手有些生,幾十箭後,她命中紅心的幾率高了一些。她依然讓鄭慕昔扮做她,幫她應付家人,鄭慕昔這次問了理由。


    “小姐,這次為了什麽?”


    “找餘之恒的罪行。”


    “什麽時候回來?”


    “天黑之前。”


    鄭慕昔跟上次一樣讓她保重,她目送她出門,她回頭又衝她笑了。她為什麽要衝鄭慕昔笑呢,是因為她頂著她的臉嗎?


    到了馬場,她挑了一匹棕色的馬,她還不太敢上去,她邊摸著馬,邊對馬說話。她拉著馬繩走了一路,跟馬說五年前她騎馬的事。那時候她還小,不敢上去,是父親托著她上去,馬跑起來,她不敢睜眼看前麵,是父親一直跟她說不要怕,前麵的風景很好,鼓勵她睜眼,她才慢慢睜開眼。


    第一次一個人騎馬,是在不久之後。父親先托她上馬,再在前麵牽著韁繩,帶她走一圈,讓她適應在馬上的感覺,走的過程中,父親很耐心跟她講上了馬後的事。馬繩不要勒得太緊,容易驚著馬,不要用腳踢馬肚子,更重要的是不要怕,越怕越容易被馬摔下來。


    她謹記著父親的話,嚐試自己騎馬,她鼓起勇氣上了馬,按照父親教她的方式,不勒緊韁繩,不踢馬肚子,想象自己穿梭在樹林裏輕如風的感覺,她直視前方,喊了一聲“駕”,兩手拉了一下韁繩,馬就小步著往前跑了,一上一下的,確實像在飛。


    她回憶這個感覺,踏上馬蹬,上了馬,她傾身撫摸馬頭上的毛,跟它說“辛苦了”,然後直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了這口氣,她捏著韁繩,朝前麵看,跟自己說前麵的好風景等著她,她拉了拉韁繩,喊了聲“駕”,馬跑了起來,迎麵吹來一陣又一陣的春風,她不覺得熱了。


    跟馬混得比較熟了後,她下了馬,將馬繩繞著樹圈了幾下,放馬吃草。她坐下來仔細聽四周的聲音,東南方的動靜比較大,她猜趙長玨一行人應該就在那邊,她沒馬上過去,等馬吃夠了才起身。她牽著馬往東南方走,她聽到了幾聲箭射出的聲音,聲音離她越來越近。


    她從馬上取了弓,拿著弓,牽著馬,繼續往前,不遠處有一個人,不是趙長玨,那人也看見了她,他舉著弓,從箭筒取出箭,按在箭弦上對準了她。她也不怵,從馬身上抽出了長劍,很久沒試過劍,也不知能不能擋住這一箭。


    那人射出了箭,她揮刀撇開了這一箭,他又取了一箭,對著她,再射出一箭,她準備揮劍擋,另一邊射來一箭,將那人的箭射到右邊,她朝左邊看,是趙長玨,趙長玨認出了她,他下了馬,往她那裏走,向她射箭的人也下了馬。


    “你沒事吧?”


    她衝他笑了笑,搖了搖頭。


    射箭的人向她賠禮,“趙公子,對不住,我不知道他是你認識的人。”


    趙長玨沒看他,輕聲說了一句,“快滾。”


    那人跨上了馬,很快跑開了。


    “你怎麽會來這裏?”


    她向他搖了搖手裏的弓,“打獵啊。”


    他有些驚訝,朝她來的方向望了一眼,“你沒帶人來?”


    “你看我這身打扮”,她用弓指了指自己,很小聲地說,“我是偷溜出來的。”


    他一臉疑惑,她笑著說,“成了王妃,估計我再也不能騎馬打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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