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兒怎麽想起來看我了?”胤禛自然地攙扶著流朱,把她扶到書房一側的軟榻上才溫聲問道,溫柔的模樣好似剛剛那個氣到刷折子的和他不是一個人。


    流朱抿著嘴笑了笑,見慣了胤禛的變臉速度但還是次次想笑,“我是有一件大事要和皇上說。”


    胤禛傾身向前,對流朱要說的大事分外關心。


    這關心來自於他對流朱的在意,而不是企圖從這件“大事”之中獲得什麽。


    流朱回頭看了一眼,示意溫實初上前。


    “溫太醫研究出了治時疫的方子……”


    胤禛果然大喜,“果真?”


    流朱看了一眼溫實初,他跪在二人麵前,將自己這些時日治愈的時疫患者一一細說,又將方子呈上。


    胤禛是懂些醫理的,但離行家卻差得太遠。


    “蘇培盛,帶太醫院院正院判,還有當值的通通過來。”他如此吩咐道。


    “若此方有效,你想要何獎賞?”胤禛笑著看向溫實初,此人解了他燃眉之急,他自然樂意給他些東西,或爵位,或官職,或財寶,都好說。


    隻可惜,溫實初想要的偏偏是胤禛絕不可能拿出來的東西。溫實初想要皇帝的至寶,想要他心中與他伉儷情深的妻子,但胤禛怎麽肯給。


    他不害怕自己死。但溫實初害怕牽連流朱。自己沒能力帶她離開這宮廷的牢籠,便不該害她日子不好過,甚至為此丟了寵愛失了性命。


    所以在皇帝麵前,溫實初連多看儷妃一眼都是沒有的。


    遑論向皇上提流朱了。


    “微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皆是微臣分內之事,不敢要什麽獎賞。”


    溫實初如此說道。


    流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若有所思的胤禛,沒開口說話,直覺告訴她,這時候開口說話恐怕不妙。


    溫實初的方子是有用的,太醫院的太醫都暗暗稱奇,卻也沒太驚訝,畢竟溫太醫年輕有為醫術高明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不過今日立下了如此大功,實在令人豔羨不已。


    時疫終於平息,而此時宮內也出了一件大事,皇後歿了。


    皇帝對此反應平平。


    因為這是他的手筆。


    他猶記得那一日,夏刈將調查出來的證據一一擺在他的桌案上,一樁樁一件件都在提醒著他,自己的皇後是一個多麽狠毒的女人。


    純元故衣是他查她的因,沒想到卻查到了純元的死因。


    烏拉那拉氏宜修,她竟狠毒至此。


    謀害先皇後,謀害皇嗣,還有什麽是她做不出的?自己若不是對流朱事事用心,是不是流朱也要遭她毒手?讓流朱穿純元故衣,她的心思何等歹毒,害死純元還要利用她再害他人。


    他立下廢後詔書的那一霎,心中有著微妙的寂寥,畢竟這是他的皇後,即使沒有幾分感情。


    隻是卻在此時,太後身邊的姑姑來傳了懿旨,“烏拉那拉氏無廢後。”


    太後在慈寧宮中閉上了雙眼,雙手合十跪在佛前,一旁的沈眉莊看向她,心想,太後今天格外緘默。


    胤禛將寫好隻差落印的廢後詔書拂到一旁,頓了頓,吩咐蘇培盛將這詔書和太後懿旨都送到景仁宮。


    蘇培盛頭上發汗。


    景仁宮如今門庭冷落,自純元故衣之事後,皇帝便讓她病了。她明白皇帝對她起了疑心,可她並不害怕,甚至有隱約的愉悅。


    宜修現在一點也不懼怕死亡。


    她幾乎是癲狂地期待著,去到下麵看見純元,讓她看見曾經那麽愛她的皇帝如今對另一個女人百般柔情,讓她也嚐嚐自己當初的恨。


    蘇培盛送來詔書的時候被現在的皇後嚇了一跳。


    皇後穿著一身舊衣,灰撲撲的,沒有上妝的臉上格外疲憊,頭上的白發生了許多,是肉眼無法忽視的程度,瞧著整個人都泛舊。


    “蘇培盛?”皇後開口,“你來做什麽?”


    “皇後娘娘,這是皇上差奴才交給娘娘的。”即使皇後已經日薄西山,但蘇培盛還是畢恭畢敬的,畢竟太後還在,皇上不也沒拗過太後嗎。


    蘇公公可是人精。


    皇後沉默地接了過去,看見了詔書上的內容她也隻是預料到了似的,匆匆看一眼便說道,


    “蘇公公,本宮想見皇上。”


    蘇培盛為難地應了,這種不討喜的活計自己卻不得不幹。


    說還是得說,皇上見不見便不與他相幹。


    皇帝自然是不願意見她。皇帝不隻今天不願意見她,往後餘生,上窮碧落下黃泉,胤禛都不願再見她。


    景仁宮的宜修如同她栽的牡丹一般枯萎了,或許早在皇帝將許諾給自己的福晉之位給嫡姐的時候,她就已經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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