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濟陽那片寧靜而質樸的土地上,有一個名叫祝村的小村落,村裏的生活平凡而又安寧,如同潺潺流淌的溪流,波瀾不驚。而祝翁,便是這溪流中一朵獨特的浪花。歲月這位無情的雕刻家,在他的臉上細細雕琢了五十餘載的風霜痕跡,每一道皺紋都訴說著他過往的故事和生活的艱辛。


    這一日,原本灑滿陽光的祝家小院,被一片沉重的陰霾所籠罩。祝翁因病久治不愈,最終還是沒能抵擋得住死神的召喚,悄然離世。一時間,家人悲痛欲絕,哭聲和哀傷彌漫在整個屋子。女眷們強忍著淚水,紅著眼圈,紛紛入室忙碌地整理著喪服,那素白的布料在她們手中翻動,仿佛是命運無常的歎息。


    然而,就在這悲傷的氛圍如濃霧般凝滯不散的時候,忽然間,一陣急切的呼喚聲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那聲音飄忽不定,卻又好似祝翁發出的。眾人驚愕得瞬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麵麵相覷,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短暫的愣神之後,他們急忙奔至靈堂,那匆忙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清晰。


    隻見祝翁竟已複活,正靜靜地坐在那裏,眼神中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深邃和平靜。家人頓時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轉悲為喜,一下子圍上前去,你一言我一語地詢問著他的情況。


    “爹,您這是怎麽回事啊?可把我們嚇壞了!”大兒子急切地問道,眼中還帶著未幹的淚痕。


    “是啊,爹,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女兒也拉著祝翁的手,關切地看著他。


    祝翁卻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並未理會眾人的詢問。他隻是緩緩地將目光投向自己相伴多年的老伴,那眼神中透著一種別樣的執著和深情,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隻有老伴的身影清晰地映在他的眼眸之中。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說道:“我剛剛離去,本已打算不再回來。沿著那條黃泉路走了好幾裏地,四周一片寂靜和迷茫。可走著走著,心裏就忍不住尋思,我這一走,就把你這一副老骨頭扔給了孩子們。你身體也不好,以後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都得仰仗著他們。可孩子們都有自己的生活,難免會有照顧不周的時候,這樣的日子又有什麽意思呢?倒不如跟著我一起走,也省得在這世上受苦。所以我就又回來了,打算帶你一同離開。”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仿佛在訴說著一個不可更改的決定。


    家人聽了他這番話,先是一愣,接著都以為是他剛蘇醒過來,頭腦還不清醒,在說些胡話。大兒子皺了皺眉頭,小聲對旁邊的弟弟說:“爹是不是糊塗了?怎麽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弟弟也無奈地搖了搖頭,眼中滿是擔憂。


    祝翁見大家不信,有些著急地提高了聲音,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眼神中透著一絲急切和渴望,希望家人能夠理解他的想法。


    這時,老伴開口了,她看著祝翁,眼中帶著一絲無奈與調侃說道:“你這想法,聽起來倒也不錯。可你這才剛活過來,怎麽就能馬上死呢?哪有這麽容易的事兒。”說罷,微微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祝翁有些著急地揮了揮手,催促道:“這有什麽難的?家裏那些俗事,趕緊去料理一下。”他的語氣不容置疑,眼神中透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堅定。


    老伴看著他那著急的樣子,笑了笑,並沒有起身的意思,心想他可能隻是一時衝動,過會兒就好了。祝翁見狀,越發著急,再次催促起來,額頭上甚至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老伴拗不過他,隻好站起身來,慢悠悠地走出戶外。陽光灑在她身上,卻照不進她有些迷茫的內心。她站在院子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裏想著:“這老頭子,今天是怎麽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到屋裏,敷衍地說道:“都處置妥當了。”


    祝翁一聽,立刻說道:“那就趕緊梳妝打扮一下。”老伴還是站在原地沒動,她覺得這一切都太荒謬了,不知道祝翁到底要幹什麽。祝翁更加急切地催促著,那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命令的口吻。


    老伴實在不忍心違背他的意願,隻好回房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裙裝,然後走了出來。兒媳和女兒們在一旁看著,都偷偷地笑著,她們覺得這老兩口的行為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有些荒誕可笑。


    祝翁微微側了側頭,示意老伴躺在自己身邊,還伸手輕輕拍了拍枕頭,溫柔地說道:“過來躺下。”老伴有些難為情地說:“子女們都在這兒呢,咱們倆這樣雙雙躺在一起,像什麽樣子啊?”她的臉頰微微泛紅,眼神中透著一絲羞澀。


    祝翁一聽,著急地捶打著床榻,大聲說道:“一起死有什麽好笑的!”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絲憤怒和無奈,不明白家人為什麽不能理解他的心意。


    子女們見祝翁如此急躁,心想或許順著他的意思,讓他冷靜下來也好,便都紛紛勸說老伴暫且依從祝翁的想法。


    “娘,您就依了爹吧,不然他會更著急的。”大兒子勸說道。


    “是啊,娘,說不定爹隻是一時想不開,等他冷靜下來就好了。”女兒也附和著。


    老伴聽了孩子們的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按照祝翁說的,和他並排躺在了床上。家人看到這一幕,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隻覺得這場景有些滑稽,完全沒有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情。


    然而,沒過多久,眾人就發現老伴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緊接著,雙眼也慢慢合上。又過了一會兒,屋子裏變得寂靜無聲,老伴就像睡著了一樣,安靜得有些可怕。眾人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剛才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不安。


    大家驚慌失措地湊近一看,隻見老伴的皮膚已經變得冰涼,鼻子也沒了氣息。一時間,屋子裏彌漫著驚恐和悲痛的氣氛。大家驚慌失措,趕忙去查看祝翁,卻發現祝翁也是如此。這一下,家人們才開始真正感到驚恐和悲痛,他們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康熙二十一年,祝翁弟弟的媳婦在畢刺史家中做傭人,將這件事講述得十分詳細。她的眼神中透著一絲神秘和敬畏,仿佛這件事是一個被歲月塵封的秘密,如今被她輕輕揭開一角。


    異史氏聽聞此事後,不禁感歎道:“這祝翁難道是平日裏就有什麽奇異的行為嗎?黃泉之路茫茫無邊,來去竟如此隨性,實在是令人稱奇啊!而且這白頭偕老的夫妻,想要一起離去,便招呼著老伴一同上路,怎麽還如此從容不迫呢?人在即將離世的時候,最不忍心訣別的,大概就是床頭相伴的親人了吧。倘若這種法術能夠推廣開來,那麽曹操臨終前分香賣履之類的事情,恐怕就不必做了。” 他的話語中帶著對這對夫妻生死相隨的感慨,也有著對生命和愛情的深深思考,仿佛在這奇異的故事中,看到了人性中最真摯、最純粹的情感,在生與死的邊緣閃耀著獨特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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