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不覺得此事如果是真的,三阿哥確確實實是著了海蘭的道,這才會在喪禮上一滴眼淚也沒有掉,那豈不是白被他罵了。


    畢竟他能有做出這樣的事,說明他心裏的悲傷還不夠多,真要是為了富察琅嬅的薨逝而難過,任別人說些什麽,該掉眼淚還是會掉眼淚。


    所以他不覺得自己罵錯了三阿哥,隻是海蘭……


    皇帝眼眸微沉,對著一旁靜立的進忠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去將海貴人喚來。”


    “是。”


    進忠躬身退下,臨行前,他狀似不經意的瞟了季瑤一眼,‘恰好’對上了她抬眸望過來的眼神。


    ‘知道了,奴才會想法子讓五阿哥和嫻嬪陪著海貴人一同過來的。’


    他在心裏應了一聲,眼眸低垂,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


    見此,季瑤同樣收回了眼神。


    兩人就在皇帝的麵前,隻是用一個眼神,便完成了交流。


    季瑤沒有再說話。


    今天的主角也不是她。


    皇帝在知道她沒有摻和進這件事,隻是剛好被蘇綠筠抓了壯丁,陪她一塊兒調查,算是做個見證之後,便將她喚到了自己的身邊,讓她坐著陪自己一同等待海蘭的到來。


    至於蘇綠筠這個苦主,皇帝雖然不喜,但也沒有故意磋磨她。


    他喚來了進保,讓進保給蘇綠筠搬了把椅子。


    蘇綠筠有心想要說些什麽,不過見皇帝的臉上掛著一抹很明顯的不耐,她有些尷尬地閉上了嘴。


    三人就這樣安靜的等待著,所幸海蘭過來的很快——


    “嬪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給寧貴妃娘娘請安,給純嬪娘娘請安。”


    海蘭一一行禮,低垂的眼眸裏閃過一抹深思。


    “海蘭啊,你可知朕今日喚你過來,所為何事?”


    皇帝垂著眼眸,幽幽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海蘭的身上,仿佛想透過她這張清純淡雅的皮囊,看到她狠毒冷漠的內心。


    海蘭被問的一愣。


    “嬪妾不知。”


    她低聲道,然而心裏的不安卻已經到達了巔峰。


    果然,皇帝隨後的話也恰恰印證了她的感覺。


    “嗬,不知?”


    皇帝冷笑道:


    “朕若是沒有記錯,你和純嬪的關係應該還不錯吧?當年孝賢皇後因永璉病情加重而遷怒到你身上,罰你在雨中跪了兩個時辰,旁人都不敢親近你,隻有純嬪待你如初,對你,她也算是不薄了吧?”


    海蘭心下一沉。


    雖然自她看到屋裏正坐著季瑤和蘇綠筠兩人時,她就已經有了猜測,覺得蘇綠筠應該是將自己的話說給了皇帝聽,可是按照她的想法,皇帝並不喜歡三阿哥,那麽以他的性格來分析,他不應該是向著蘇綠筠和三阿哥才對呀……


    再有,經過她和如懿這幾日的努力,皇帝對五阿哥更加親近了。


    那麽依照皇帝的性子,哪怕隻是為了五阿哥的名聲考慮,他也應該是壓下此事,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大張旗鼓的喚她過來,擺明了是要問罪。


    海蘭不解。


    她不明白皇帝的性子怎麽變了,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為自己辯解。


    “純嬪姐姐待嬪妾自是不薄。”


    她低聲道,語氣依舊平靜。


    不過她能做到不動聲色,蘇綠筠卻做不到那樣的冷靜。


    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望向海蘭的眸子裏仿佛能看到火花。


    “不薄?你也知道本宮待你向來不薄啊?那你為何要害本宮的永璋?!這難道就是你對本宮的回禮嗎?!”


    按理說,她一口一個‘本宮’已是違反了宮規,不過就連皇帝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其他人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那麽不長眼的打斷她的話,故而蘇綠筠先是一慌,眼神在四周掃了一圈後,很快便放下心來,指著海蘭的鼻子繼續罵道:


    “你暗地裏做的那些事,本宮都已經知道了,是你當著永璋的麵,故意說什麽不能哭,要冷靜以對,這樣才能得到皇上的重視與喜愛,本宮的永璋向來純善,心裏沒有你們那麽多的彎彎繞繞,自然不會懷疑你是故意說予他聽的,再加上他一心想要得到他皇阿瑪的喜愛,這才走錯了路。”


    說到這兒,蘇綠筠的眼淚根本止不住。


    她跪在地上,仰頭看著皇帝,滿目悲戚道:


    “萬歲爺,永璋那孩子您是知道的,他從小就木訥,不管是走路還是說話,永璋都比別的孩子晚上許多。”


    這個時候,蘇綠筠格外慶幸富察琅嬅當年擔心永璋分了永璉的寵,故意不讓人教他說話、走路,導致永璋很晚才學會這些。


    畢竟一個笨拙的孩子雖然無法擔當大任,但是顯然也沒有那個腦子可以算計別人。


    換句話說,他心思純正,並非皇帝口中的那個不忠不孝之人。


    蘇綠筠一邊用手帕拭淚,一邊悄悄看了眼皇帝,見他麵色如常,並沒有生氣,她心裏一定,繼續將責任往海蘭的身上推。


    “臣妾不否認永璋在這件事上也有錯,可如果沒有海貴人的‘諄諄教誨’,永璋又怎麽會這樣做呢?”


    不過她話音剛落,海蘭卻笑了。


    “姐姐既然已經知道那日都發生了什麽,那就應該知道,嬪妾那些話都是跟永琪說,可是那孩子感念孝賢皇後素日裏的慈愛,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嬪妾倒是沒有想過,自己教子不成,反倒是讓別人學了去,但是姐姐因此而說嬪妾有罪,這事,嬪妾可不認。”


    一番話,說的蘇綠筠瞠目結舌,然而不等她反應,坐在上位的皇帝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開口訓斥了起來,


    “你說你是在教子,可隔牆有耳一詞,你不可能不知道,若你的目的真是如你所說的那般單純,那你為何不在延禧宮裏單獨和永琪說,反而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避人耳目?嗬,朕看你根本就不是為了教子,而是為了謀算永璋吧?”


    蘇綠筠眼睛一亮。


    “對對對,嬪妾就是這個意思。”


    不過……


    她忽然反應了過來。


    對啊……


    還有這個可能……


    那海蘭豈不是一點兒都不冤枉?


    永璋被罵一事,確確實實是遭了海蘭的算計?!


    驟然發現了真相,蘇綠筠看向海蘭的眼神裏滿是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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