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草他們從馬村長家裏離開時,天光正好。


    馬車行走在鄉間土路上,揚起些許塵土,家家戶戶的門口都被打掃的幹幹淨淨,迎接著即將到來的新年。


    有些人好奇地看著這輛格格不入的馬車,馬車上雖然沒有多少華麗的裝飾,但卻也是他們這裏少見的東西。


    陽光順著馬車的窗口灑了進來,沈辰忍不住掀開了窗簾,他看著窗外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村落。


    有些小孩子好奇地看著馬車,手指放在嘴巴裏,眼睛一眨不眨。


    沈辰從那些孩子的眼中隻看到了好奇,並沒有任何豔羨。


    村落裏大部分都是些茅草屋,雖然比他們家之前的好很多,但也沒有好太多。


    為了迎接過年,已經被打掃幹淨,可還是能順著陽光看到破敗。


    村口那棵大榆樹上的樹葉也早已落光,樹下也沒了聊天的村民。


    走出村口,馬路兩旁就是成片的田地,已經到了冬天,地裏已經沒有什麽植被,看起來有些荒涼。


    等村落漸漸消失在他們的眼中,沈辰才將窗簾緩緩地放了下來。


    “草兒,我剛剛聽你和村長他們談到種辣椒的事情。”


    沈草抬起頭,大哥的目光中透露了認真,又有一點兒她看不太懂的情緒。


    “嗯嗯。”


    興許是有些累了,孩子們都已經相互依靠著睡著了。


    馬車裏隻聽得到沈草的聲音,她將之前讓村長種植辣椒的事情詳細地告訴了大哥。


    “這辣椒這麽賺錢?”


    沈草點點頭又搖搖頭。


    “也不是賺錢,主要是辣椒是從番邦那邊傳過來的,我們大夏國的百姓不懂如何吃,所以就很少有人種。”


    “而我正好從書裏看到過,我自己試著做了些,很喜歡吃。”


    “就想著讓村長種點兒,沒成想這一試,倒真有不少人愛吃。”


    “所以,村長的辣椒都賣給了我。”


    “其實,村長家的錢也不算是全部賣辣椒賺的。”


    “我之前還把做筍幹的方法教給村長,村長他們一家沒事兒了就去山上挖竹筍,做筍幹。”


    “大哥,你也知道,沈家食肆裏,筍幹餛飩,筍幹菜團子都賣的很不錯的。”


    “另外,今年夏天的時候,我帶著弟弟妹妹回來過一次,那次村長帶著我們進山,摘了很多可以吃的菌子。”


    “這菌子不僅新鮮著好吃,曬成菌子幹,那味道也是極為鮮美的。”


    “村長一家從此隻要是下雨,都會去山上看看。”


    “這幾個月,村長家的錢是靠賣這些東西賺的。”


    “這些都是賣給了我,這也是我們食肆必不可少的一些食材。”


    沈辰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些,他點了點頭,眼眸垂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沈草看了一眼大哥,“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想幫人,但也要清楚,接受幫助的人很重要。”


    “有些人,身處泥潭,你拉他一把,他會拚命往上爬。”


    “但是,也有人會順著你的手,將你也拉下泥潭。”


    沈辰聲音有些沙啞,“草兒,我懂,隻是這裏算是我們的家鄉,我們曾經接受過有些人的幫助。”


    “我想給這裏一個機會。”


    沈草聳聳肩,“大哥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


    沈草掀開窗簾,唇角彎起,笑著看向外麵,還是那個心目中的大哥。


    沈辰往窗外瞄了一眼,窗外是和石頭村的隔壁村,家家戶戶都是青磚石瓦,隻偶爾能看到一兩間茅草屋。


    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緩緩開口,“草兒,這種辣椒麻煩嗎?”


    沈草搖搖頭,“應當是不麻煩吧,不然村長大叔也不可能一次就能成功。”


    沈辰麵上一喜,“那要是這辣椒廣泛種植的話,還能賺到錢嗎?”雖然他已經決定了,但他不想做坑了自己人的事情。


    沈草幾乎沒有猶豫地開口,“能!”


    她原本就打算勸村長明年多種點兒辣椒,她和婉月公主的酒樓暫定明年年初開業,那點兒辣椒供應她的小小食肆剛剛好,要是供應酒樓那是遠遠不夠的。


    而且她和馬掌櫃的肉醬生意,也需要新的創新新的口味兒,她明年打算做點兒辣味兒的肉醬。


    所以,她才會不加猶豫地說肯定能。


    哪怕是整個石頭村的田地都種成辣椒,也能賺錢。


    聽了大妹的話,沈辰懸著的心徹底放下。


    “那……”他看著沈草,有些猶豫地開口。


    沈草伸出一隻手,打斷了他後麵的話,“大哥,我說過,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是支持的。”


    “這些事兒,你想做就去做吧。”


    “任何時候,你都不需要顧慮我,因為你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


    沈辰有些感動,她以為大妹會在意之前那些人對他們家做的事情。


    沒想到,她根本不在乎這些。


    “大哥,其實我不是不在意之前的事情。”


    “我是更在乎你。”


    “他們如何我不管,更不想管。”


    沈辰輕輕拍了拍他大妹的頭,“大妹,是大哥把你想的狹隘了。”


    “我家大妹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沈草搖搖頭,她才不善良,她隻不過想要守住自己在乎的人。


    如果她在乎的人想做的事情是利他的,哪怕那些人和自己有過節,自己也不在意。


    但如果她在乎的人想做的事情是與全世界為敵,那她會與整個世界為敵,做他最堅強的後盾。


    她可是很護短的。


    “大哥,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好官的。”


    他們是伴著夕陽回到了新安縣,太陽在他們身後悄悄落下。


    回去的時候,沈母已經將晚飯給他們做好了。


    “怎麽樣?今天玩得開心嗎?”飯桌上,沈母笑著問他們。


    “阿娘,你都不知道,今天那頭豬老大了,得要五六個人才能壓住他們。”沈宛比劃著。


    “不過,殺豬的時候,我不敢看,就偷偷溜回堂屋陪姐姐了。”


    沈慶接著沈宛的話繼續說道,“我給你說,殺豬匠拿著一把殺豬刀,威風凜凜,一抬手……”


    外麵一片漆黑,堂屋被燭火點亮,裏麵的聲音還在繼續,不時傳出一家人哄笑,擔心的驚呼,小孩的撒嬌……


    時間定格在此刻,那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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