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潮冷宮,黴味的陰風大作,烈日當空,也曬不幹了冷宮深處散發出的血腥味。


    細細聽,低沉悲慘嗚咽經久不衰,而另一邊的皇宮,喜悅嗩呐音調高低起伏,吉祥彩花漫天紛飛。


    丘誠媛有氣無力的匍匐在地上,一旁侍婢如欣一動不動,嘴角流著一絲紅。


    她死死地看著如欣躺著的方向,拚盡全力想要爬過去。


    驀地,一隻鎏金桃花繡鞋重重踩上,碾了又碾,繡花鞋主人臉上笑容如陰曹地府剛爬出來的鬼。


    “你不用白綾倒也行,反正你的下場跟那賤婢一樣!來人!把毒酒灌進去!”


    兩個侍婢走上前來,一人掐住丘誠媛的下巴,一人鉗住她的下巴。


    她眼裏都是悲愴的恨,“沈幼鶯,我們什麽都沒有,他根本就不愛我,還不行嗎?”


    沈幼鶯手裏丟出一條中間褐色的帕子,眼底都是不遮掩蓋的厭惡,“憑什麽你這種人能得到言哥哥的第一次?!”


    “言哥哥封易王隻是緩兵之策,而你處心積慮爬上他的床!你這種出身也配跟我言哥哥在一起?!”


    沈幼鶯略彎下腰,嘴角掛著譏諷,“他最愛的是我,他的皇後也隻能是我,至於你這個汙點,趕緊去死吧!”


    她擺了擺手,拂袖而去,腳步聲未遠去,一個侍婢就掐著丘誠媛的下巴灌下毒酒。


    出奇的是,她並不覺得疼,也許是因為從前就疼慣了。


    她覺得跟周言衡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隻是她也不甘心啊,一開始嫁與他就並不是她本意。


    盡管如此,她也恪盡職守,當好一個賢內助王妃,換來的卻是越來越多的冷眼,直至死亡。


    真是可笑至極,丘誠媛雙眼呆呆的注視爬滿蜘蛛網的天花板,涼薄一笑。


    若有來世,定不會交出真心,她隻為自己而活。


    ……


    “你發什麽呆呢?”


    “?”


    “我說你啊,丘誠媛。”


    耳邊傳來刻意壓低的聲音,丘誠媛倏地睜開雙眼,看到的是兩頰極為稚嫩的丘誠娟。


    此刻丘誠娟穿著小侍婢的衣著,眼底三分擔憂七分不耐。


    “我問你話呢?你到底怎麽回事?”


    “這……這是哪裏?我幾歲了?”丘誠媛顫著語調,不可置信。


    “這是易王府啊!你不是十七歲了?”


    “怎麽會?!”丘誠媛杏眼四處搜尋,找到一處水缸,同手同腳跑過去,端詳著自己的臉,“竟然有如此荒唐之事?”


    “你還有心思臭美?快走了啊,等會被人發現了就不好了。”


    隔壁有腳步聲,丘誠娟警惕的看向對麵,眼底都是擔憂。


    隨即湊近丘誠媛,壓低聲音說:“你要報複我也不是這個時候啊!要是被發現了,我們兩個人都要完蛋!你就幫我這一次,我答應你一件事,什麽都答應!”


    丘誠媛看到水麵中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心中無限震撼,隨後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幸好,老天都覺得她可憐,再給她一次機會,重生在和周言衡成婚之前。


    她還有機會遠離是非,遠離毒酒,遠離他。


    她還有機會好好生活,想到這裏,丘誠媛不由勾起嘴角,眼角卻滑落一滴淚。


    此時她陪妹妹丘誠娟來偷看周言衡外貌,上一世易王府放話要娶城主女兒為妻來衝喜。


    前世的丘誠媛養得像一個鄉野丫頭,拿不出麵,遂第一考慮丘誠娟。


    隻是丘誠娟誤以為周言衡時日不多,便不願嫁,若是易王身體康健,她也算是上嫁。


    她不想當寡婦,所以讓丘誠媛代嫁,也是她悲劇的開始。


    而嫁給周言衡後,她才知道這是裝病,為了讓洛城裏邊的人掉以輕心。


    “當真什麽都答應?”丘誠媛拭去那一滴淚,語氣恢複正常,這一世,她可不能再心疼了。


    “那是自然!”丘誠娟咬住下唇,盡管心裏很是不願。


    她沒想到這個平時窩囊的姐姐,竟然會在這種關鍵時刻來要挾她。


    隻是她確實有錯,一開始就是她在旁攛掇,甚至打算被爹娘知道後推給丘誠媛。


    丘誠媛則忽視丘誠娟臉上顏色的變化,這個易王府,她熟得不能再熟。


    一看到這些閉著眼睛都能說出名字的地方,她的心就忍不住絞痛。


    她扶著心口說:“我覺得他沒病,回去吧。”


    “哎不行!我還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呢!要是像隔壁家那麽矮圓胖,我也會死的!你想我每天一睜眼就去嘔吐嗎!”


    丘誠媛抿著嘴唇,此時的她跟周言衡一點關係都沒有,若她說出周言衡長相上品,偶爾習武,身體質量還很好,還倒引人懷疑。


    “行吧,你快點去見一眼。”丘誠媛牽起裙擺,心裏盤算著,若是丘誠娟見到周言衡真實相貌,也許就會乖乖等入府。


    丘誠娟對丘誠媛淡定的低沉聲音很是疑惑,不明白這個姐姐為什麽突然暈倒,起來後又性情大變。


    顧不得她好奇,這一次偷偷溜進來,要是被發現,損失很慘重,她還是決定先幹正事。


    丘誠娟也提起裙擺,加快腳步。


    路上遇到易王府真實侍婢,丘誠娟還有慌亂,卻隻見丘誠媛波瀾不驚的行禮。


    她便照著做,果然沒有讓任何人起疑心。


    突然丘誠媛停在了原地,丘誠娟心裏在想其它,撞上了她的後背。


    “易王的寢室,你還沒說在哪裏呢。”丘誠媛盡量不含情緒的說出口,方才她輕車熟路帶著丘誠娟走,就差一個廊橋就走到了。


    丘誠娟心裏有些緊張,沒有注意剛才丘誠媛的帶對了路。


    她從袖中抽出了一張簡易版的地圖,看了又看,又在周圍比劃比劃。


    看得丘誠媛很著急,明明就是幾步路的距離,這傻姑娘怎麽看個地圖都看不明白呢?!


    終於受不了,她拿過丘誠娟手中的地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指著周言衡寢室說:“走這邊。”


    丘誠娟笑著點點頭,“好!”


    兩人結伴並行,周言衡的寢室就在眼前,丘誠娟麵上是飽含期待的悸動。


    而丘誠媛知覺心口處異常灼熱,前世十年夫妻,周言衡待她說不上多好,也說不上苛待。


    無非是將夫妻恩愛演到極致,人前他從來都是一副疼愛妻子,相敬如賓的模樣。


    偶然在人後,有時候卻會散發著野性的氣息,令她招架不住。


    如今想來,周言衡從來沒有評價過她 ,也沒有要求過她要做得頂好。


    她想,正是不在意,所以在禮數方麵,他壓根沒想過教她,所以讓她在洛城受盡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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