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好!”


    “過年好!”


    “嘉樂終於到了,過年好,過年好!”


    “來,新一年了,紅包紅包,祝你心想事成,前途無量!”


    “哎呦,一進門就給紅包呀”


    “那是當然了,這麽長時間了,你還不知道咱家的習慣呀,拿著拿著”


    “謝謝奶奶!”


    “來,小姑的那一份紅包我幫她轉交”


    “謝謝小姑!”


    整個柳家人在盛嘉樂一進門就紛紛把自己的紅包掏了出來,在盛家的規矩下,盛嘉樂今年一個紅包都沒有,但是在柳家的習慣下,盛嘉樂拿紅包拿到手軟,這都是長輩們的饋贈,收紅包的人歡喜,送紅包的人也歡喜。


    但是盛嘉樂心裏清楚,這些,本來是屬於那個他的。


    盛嘉樂進了柳家門之後就放下自己的行李箱,在柳媽的催促下盛嘉樂趕緊洗手準備吃飯。


    不過盛嘉樂這一次上門一點禮品都沒有帶,早在上海的時候,盛嘉樂就已經寄過一部分了,所以這時候就沒有必要再帶一堆了,既不方便,柳家也不需要他這樣做。


    “嘉樂呀,你瘦了不少呀”


    “看出來了?”


    “這還能看不出來呀”


    “我們家都說我胖了,隻有我知道這是安慰我呢,其實我還是瘦了”


    “憔悴了不少,黑眼圈有點重了,這一年這麽累呀”


    “對呀,從杭州到上海,從上海到北京,再從北京回上海,又做了資金,現在想想,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麽熬過來的”


    “那你現在算是穩定下來了吧?”


    “穩定了,暫時就是在上海定下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


    飯桌上,柳家一大家子圍坐在一塊,比盛家龐大多了,盛嘉樂緊挨著奶奶坐,碗裏不停的有人夾菜,多的根本就吃不下,他們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喜愛全部傾注在盛嘉樂的身上,在他們眼裏,盛嘉樂就是他們的孩子。


    柳家人都是本本分分的桐城人,本來都應該說著本地的方言的,但是為了遷就盛嘉樂的習慣,他們都說起普通話,柳爸柳媽這一輩倒還好,在外工作的他們也是說普通話的,倒也沒太大的難度,隻是難為了老一輩的人了,已經黃土埋半截了,還要說普通話。


    不過為了盛嘉樂,他們願意做出改變。


    “幹媽,我幫你一塊洗吧”


    “別,你別沾手了,你陪老人們聊會天,要是困得話就回房睡會兒,我跟你小姑一會兒就忙完了”


    “是呀,你別沾手了”


    酒足飯飽之後,盛嘉樂看著廚房裏柳媽跟小姑忙碌的身影,想要一起幫忙收拾,卻被她們攔了下來。


    “那我現在就過去了,我一個人就行,等會兒就回來”


    聽到這話,原本還在忙碌的柳媽手上的動作馬上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小姑也停了下來,原本還喜氣洋洋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就跟天氣之子一樣,說變就變了。


    兩個人站著安靜了一會兒後,柳媽才慢慢的緩過勁兒來,開腔說道。


    “去吧,東西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想去多久都沒關係”


    “嘉樂,去吧,路上小心,外麵冷,別呆太久了”


    “嗯,我明白”


    柳媽沒有轉身送一下盛嘉樂,任由他走開了,一直到聽不見盛嘉樂的腳步聲的時候,柳媽的腳底才開始發軟,還停留在洗碗動作的雙手也開始微微顫抖,一邊的小姑見狀趕緊擦擦手扶了一把,一臉的關切。


    “嫂子,你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


    “你要是不行的就進屋躺會兒吧,這裏我來收拾就行,別勉強自己”


    “我沒事,嘉樂能來,我就已經很開心了,這孩子,還記著”


    “這麽多年了,他也早就是咱家人了”


    “龍龍有這麽一個朋友,我知足了”


    “我多了這麽一個兒子,也該知足了”


    小姑陪柳媽緩了一會兒之後,兩個人又重新開始了收拾洗碗的動作,仿佛剛剛的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我出去了”


    “行,早點回來,外麵冷!”


    “嗯”


    盛嘉樂走到客廳的一個角落熟練的拿起了一個竹籃子,沒有打開查看,他知道,裏麵的東西肯定是齊全的,之後就跟正在客廳有說有笑的幾個人打了一聲招呼,就出門了。


    在客廳的幾位原本看到盛嘉樂過來的時候還想讓個位置讓他也參與進來,可是看到盛嘉樂走向那個蓋了布的竹籃子的時候,所有的話題戛然而止,全體陷入了沉默之中,眼睜睜的看著盛嘉樂提了東西出了門。


    幾個人看著盛嘉樂走出去的背影,彼此都默契的沒有談論,他們都知道盛嘉樂幹什麽去了,這種事情,不需要議論。


    奶奶受不了這開始變得苦悶的時間,於是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躺著,剩下的幾個人也隻是默默的喝著桌子上的茶水,一言不發。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原本還刺眼的陽光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暗沉下來,配合著桐城寒冷的天氣,一股沉重的氣氛在盛嘉樂的前後蔓延。


    循著記憶,盛嘉樂越走越遠,小路上本就稀少的身影也漸漸的減少到看不到任何蹤影,氣氛也漸漸的變得孤寂,盛嘉樂一個人的身影在路上越來越明顯,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盛嘉樂終於到了目的地。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寂寥的墳地!


    盛嘉樂小心翼翼的沿著自然成型的小路,終於走到了他要去的那一片孤墳,在墓碑上,赫然寫著“柳白瀧”的名字。


    他是盛嘉樂此生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


    柳白瀧是柳家的獨子,是盛嘉樂的大學同學,兩個人同一個專業,同一個宿舍,同樣的課程,同樣的經曆,兩個人從不同的城市奔赴長沙這座城市,在大學中相識,因興趣相投成為了死黨,要說盛嘉樂在大學期間最好的朋友是誰,毫無疑問,就是柳白瀧。


    兩個人一起度過了大學本科的四年,備考研究生期間還一起在校外租了房子,約定一起上岸廈門大學。


    最後,在互相扶持和努力之下,兩個人雙雙上岸廈門大學,盛嘉樂考上了法律碩士,柳白瀧考上了財會的碩士。


    本以為兩個人可以一起順順利利的畢業而走向光明的未來,可是在研二的那一年,正值自然災害的那一年,柳白瀧自殺了,盛嘉樂跟柳家的整個天都塌了。


    從那時候開始,盛嘉樂正式加入了柳家,認了柳爸柳媽為幹父母,並且暗自下了決心,柳白瀧不在了,那就由盛嘉樂為他接力,給他們養老送終。


    從此,盛嘉樂每年春節的時候,都要來安徽桐城一趟過年,剩下的時間,則是去福建泉州,因為柳爸柳媽就在泉州的一家工廠打工。


    走到柳白瀧的墓碑跟前,盛嘉樂蹲下身來將竹籃子裏麵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了出來,供品,白酒,香,黃紙,一應俱全,慢騰騰的,盛嘉樂一邊燒起了紙一邊自言自語的念叨了起來。


    “白瀧,你那裏還好嗎?我又來了,不知道你是不是煩我了”


    “幹爸幹媽過得很好,咱們的爺爺奶奶身體也很硬朗,但是他們的身邊少了一個你,終究是一塊心病”


    “我原本是想今年帶著兩家人一起到三亞過年的,但是今年我的工作太忙了,就不了了之了”


    “你知道嗎,我現在做資金了,是那種有實權的資金,你說可不可笑,剛剛入職還沒有滿兩年的新人,竟然做到了資金這麽重要的位置,不知道是我太優秀了,還是我們部門的其他人太垃圾了”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會比我做的更好吧”


    “我真的想你了,每次在財務上遇到問題,我就在想,要是你還在就好了,至少我還有一個可以互相商量的人,但是實際上,我的身邊,終究還是少了一個你”


    “對了,忘了跟你說,東方初你還記得嗎,我那個師姐,她考公終於上岸了,在上海的教育口,風光無限呢,而且還跟李宗洋勾搭上了,你說好不好笑”


    “不管怎麽樣,李宗洋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我很看好他們”


    “淩星皓今年就回國了,當年你走的時候,他沒來得及趕回來,也挺失望的,不過也好,省了傷心了”


    “你一定會問我的感情生活的,你一向非常的八卦,如果是之前,我會告訴你我的感情如舊,毫無波瀾”


    “但是今年,我波瀾不驚的生活闖進了一個小孩,他叫池言澈,是上外的研究生,今年畢業”


    “他喜歡男人”


    “沒錯,你一定很吃驚,他確實也喜歡我,而且拚了命的追我”


    “別誤會,我不是同性戀,我也一點都不喜歡你,但是對於他,我拒絕不了,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我真的拒絕不了”


    “那時候我想找你聊聊的,可是你已經不在了,我心裏的迷茫又該找誰訴說呢”


    “不過,我就算是找了你,你估計也給不了什麽有用的建議吧,畢竟你自己就是一個愛情白癡”


    “我現在很迷茫,也很掙紮,我不知道我對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感情,是喜歡,還是偏好,還是享受那種被人追的感覺,我至今沒有想明白”


    “但是,他元旦的時候跟我表白了,我接受了”


    “你別誤會,不是完全的接受,我隻是需要給他一個名分,不然這孩子,可能真的會很受傷的”


    “不過現在我不讓他碰我,你懂我說的什麽意思吧,就是暫時保持一種蘇格拉底式的愛情的距離感,隻談感情,不談風月”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渣?鍾蘇也說我渣,但是我至少沒讓那個小孩損失什麽實質性的東西,除了感情的浪費”


    “你別笑,我知道你在那邊一定在笑話我,你別笑”


    “受損失的,可是我呀,為了遏製住他的血氣方剛,退讓了一步,白白的被他占了那麽多便宜”


    “不過,他忍得也是蠻辛苦的”


    “現在有個比較尷尬的點,那就是如果我以後真的接受了他,你說我跟他的屬性是什麽呢?”


    “我是受?可是我怕疼呀,萬一我受不了怎麽辦?如果我是攻,我也沒經驗呀,我還是處男呢,好難辦呀”


    “所以,我現在有點想打退堂鼓了”


    “我真的,好難呀”


    “我真的,好想你呀”


    “你那邊,真的能聽到我說的話嗎?”


    “這麽多年,我總是希望你能入夢跟我說說話,哪怕是一晚上也好”


    “可是我從來沒等到你,從來沒有!”


    “幹爸幹媽都告訴我你入他們的夢裏好幾次,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


    “你真是好狠的心呀”


    “你是想讓我放下嗎?”


    “對不起,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


    “柳白瀧,我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你當年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


    “我始終相信,星星會說話,石頭會說話,越過冬天的風雪,春天終會到達”


    “但是你要給我的答案呢,在哪呢?”


    “我真的好想你,你那邊,真的好嗎······”


    麵對盛嘉樂的自言自語,隻剩下墓碑無言的回應,他知道,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永遠都不會有人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


    盛嘉樂不知道自言自語了多長時間,以至於到最後,已經淚流滿麵的他已經說不出任何話,手中的黃紙也已經全部燒完了,盛嘉樂不知道從哪裏找了一塊磚頭,就那樣安靜的坐在墓碑跟前,呆呆的望著“柳白瀧”的名字,就那樣呆呆的坐著,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一直到天色黑了下來,隻能依稀看到那條小路的時候,漸重的寒意終於讓盛嘉樂感受到了時間的流逝,此時的盛嘉樂也漸漸的緩過勁來,慢騰騰的收拾好東西,慢騰騰的起身,踏上了回家的路。


    到了家門口的時候,發現柳爸柳媽正在門口安靜的等待著,他們知道盛嘉樂這一去一定很長時間,為了讓盛嘉樂跟柳白瀧好好說說話,柳家也沒有出門找他,隻是靜待他的歸來。


    看見紅腫著眼睛的盛嘉樂,柳媽首先反應過來,趕緊招呼盛嘉樂進屋,讓盛嘉樂洗把臉之後再就重新坐入了飯桌之上,開始了今天的晚飯。


    今天晚上,盛嘉樂跟柳家人聊到深夜,一直到第二天一早,小叔才戀戀不舍的把盛嘉樂送到了桐城客車站。


    盛嘉樂的桐城之旅也就此結束。


    大年初七的下午,盛嘉樂正式抵達上海,第二天就要複工了,盛嘉樂原本想要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在房間裏躺一下午,但是不行,他晚上還要去李家赴宴。


    在李家吃完飯之後,趙女士還想留盛嘉樂一宿,她是打算明天複工第一天就讓盛嘉樂索性請一天假不去了,畢竟他們公司還是有點人情的,複工第一天人沒到齊就沒到齊吧,不是什麽大事。


    但是盛嘉樂不願意,因為隱山建築的開工紅包,隻有春節複工的第一天才能拿到,就算是請假,也要等到拿到開工紅包之後再說。


    趙淺依笑話盛嘉樂真是個財迷,就為了那麽一個紅包至於嘛,連李家給他的紅包的零頭都沒有,但是盛嘉樂依舊不做認同,自己就是財迷,自己掙來的,才是最踏實的。


    於是,春節後的複工第一天,盛嘉樂如約的來了公司上班,也如願的拿到了開工紅包,三百塊錢!


    拿到錢的盛嘉樂馬上請了一下午的假,中午在公司樓下吃完飯就跑回家裏躺屍了,這破班,誰愛上誰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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