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裏蒙工業區外圍。


    路人們竊竊私語著,議論著剛剛大搖大擺從自己麵前經過的軍隊,時不時有人向軍隊前進的方向望過去。


    “他們是衝著德克薩斯去的吧?唉,德克薩斯的人還是挺好的……”


    “噓,慎言,你還是不是哥倫比亞人了,都讓我們的軍隊找上門了,我看那德克薩斯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嘿,你這人怎麽這麽見風使舵,之前你還說德克薩斯那個朱塞佩老爺真是你再生父母。”


    議論的路人露出尷尬的表情。


    看著跟自己說悄悄話的同伴,路人腹誹。


    ——他在這裏散步這些話就是那個朱塞佩指使的。


    路人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掃視了一圈。


    整個工業區裏,他這種收了人家錢的可不少,也不知道那些敘拉古人在想什麽……管他呢,反正有麻煩也扯不到他頭上來,他隻管做好自己的事,把那份錢安生領到。


    “打擾一下,請問你們在討論什麽?”


    一道散漫的聲音傳來。


    路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再度掃視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向他搭話的人。


    “喂,看哪裏呢?這兒!”


    那道聲音變得不滿起來。


    路人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低下了頭。


    一道矮胖的身影映入眼簾。


    奇怪,這是哪個種族……?


    大帝恨恨地拿自己的腳踩了踩這個不禮貌的家夥的鞋。


    路人回過神來,連連訕笑。


    “抱歉抱歉,我們剛剛在說德克薩斯家的事,對吧?安魯森?”


    安魯森,也就是這名路人的同伴點了點頭。


    大帝眼眸中閃過一縷好奇。


    它知道德克薩斯,在異國他鄉白手起家的敘拉古家族,最近幾年好像在跟敘拉古的當權者打仗。


    身為萊塔尼亞的潘格溫伯爵,敘拉古的事即使它不感興趣,也會有人專門跑過來告訴它。


    說起來也是好笑,還有一些選帝侯想要它幫忙去插手敘拉古的內戰,這些小輩也是膽子肥。


    “德克薩斯,我知道,他們怎麽了?”


    “嗨,剛剛才過去一隊軍隊,看樣子是衝著德克薩斯去的,我估計啊,德克薩斯得倒血黴咯。”


    路人兢兢業業地扮演著謠言散布者的形象。


    大帝聞言,更好奇了。


    在城市中出動軍隊?


    嘿,它可聽說了,紮羅那個小狼崽子就在德克薩斯家族,它這下可得好好看看戲,那個滿腦子暴力和狩獵的蠢貨吃虧的場麵可不多。


    “謝了。”


    大帝揮揮鰭,轉頭就向從路人口中問出的德克薩斯家族方向走去。


    “轟——”


    震天的炮聲傳來,幾乎要震聾街道上的行人,震碎路邊商店的玻璃。


    大帝挑挑眉。


    事情似乎比它想得更有趣。


    在炮聲中,人們似乎慌亂起來,張大著嘴巴,一張一合的,卻聽不見任何的聲音,隻聽得見那震天不休的炮聲。


    混亂的人流中,一道矮胖的身影靈活地穿梭著,逆著人流,向著炮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同為【獸主】,紮羅那個小狼崽子可沒它能打,要是死在炮火和術法之下了,那可不好了,狼母絕對會報複回來的。


    大帝可不希望自己接下來要呆上很久的地方被戰火籠罩。


    如果有必要的話,出手救下紮羅也不是不行,讓狼母給報酬就行。


    ————————————


    小小的房間內,兩人一狼沉默著,任憑屋子外炮火震天。


    有著規模難以想象的純淨源石能量供應,王冠像吃壞了肚子一樣,一刻不停地噴射著黑色的霧氣。


    ——奇妙的比喻,讓湛月產生了點點不適。


    晃了晃頭,湛月把那個奇怪的念頭拋之腦後。


    薩爾瓦多雷沉默地看著王冠。


    身為切實使用過幾年王冠的人,薩爾瓦多雷很清楚王冠消耗能量的能力有多麽恐怖,但湛月,他好像完全不在乎這一點,或者說,他不用在乎這一點。


    薩爾瓦多雷把視線移向那塊新鮮的,帶著血肉的源石。


    隻是一個眨眼的功夫,湛月就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了這麽大塊源石,甚至其中的源石能量純淨程度比之之前那塊有過之而無不及。


    人真的可以做到這種事嗎?


    源石,這頭肆虐在這片大地上,製造了無數悲劇的猛虎,在湛月的手段下仿佛隻是一隻乖巧的小貓咪,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薩爾瓦多雷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脊背。


    溫熱,冰冷。


    在溫熱的皮膚中,點點細碎的冰冷晶體凸顯著,仿佛在嘲笑薩爾瓦多雷的無能。


    常年的身居前線,他早就染上了源石病。


    “湛月,這塊源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抱著怎樣的心緒,緩緩開口,聲音嘶啞,“你……”


    湛月扭頭看向他。


    “怎麽了?”


    薩爾瓦多雷一隻手摸著背後的晶體。


    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臉上的表情有多麽忐忑,又有多麽虛幻縹緲。


    “你能操縱源石嗎?”


    他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沒人想要死在源石病下,死了死了,連全屍都不能留下。


    湛月搖搖頭。


    “很抱歉,我不能。”


    曾經有很多人問過他這個問題。


    臨死的士兵,患上源石病的天師,不小心染病的權貴……總之,都是源石病人。


    他們都是見識過湛月體質的人,源石病這種恐怖的絕症,在湛月眼中仿佛就隻是一個小感冒一般。


    他們臉上的表情跟此時的薩爾瓦多雷不差分毫。


    很可惜,他們最後都死了,死在源石病下。


    湛月看向趴在一邊的紮羅。


    “喂,紮羅,薩爾瓦多雷還能活幾年?”


    紮羅抬了抬眼皮。


    “五年。”


    薩爾瓦多雷臉色變了變,他皺著眉頭看向紮羅。


    “紮羅,不是讓你誰都別告訴嗎?”


    紮羅的狼臉上露出一個人性化的譏諷微笑。


    “薩爾瓦多雷,我不是你的手下,我們隻是合作夥伴,你以為我會乖乖聽話?”


    薩爾瓦多雷“嘖”了一聲,沒再說話。


    五年。


    如果不是狼母告訴他,他隻有五年的時間了,他也不會這麽配合朱塞佩,演這麽出戲,來爭取一次跟湛月麵對麵交談的機會。


    湛月微微點頭,五年,夠了。


    紮羅趴在地上,打了個哈欠。


    “薩爾瓦多雷,別忘了你的承諾。”


    聞言,湛月好奇地看向薩爾瓦多雷。


    “我不會忘的,”薩爾瓦多雷麵色平淡,“在朱塞佩死後,把王冠給你。”


    湛月挑挑眉。


    “薩爾瓦多雷,你倒是舍得。”


    薩爾瓦多雷聞言,詭秘一笑,看向湛月,卻什麽話都沒說。


    迎著他的眼神,湛月隻是一瞬間,就明白了什麽。


    對了,湛月不會在這個時候把朱塞佩殺了。


    薩爾瓦多雷看穿了敘拉古內戰,也自然看穿了湛月需要他們把戰場攪得更渾濁的這個目的,那麽,自然不隻是他不會死在除戰場之外的任何地方,朱塞佩也是如此。


    那麽,這個承諾,離實現的那一天就還遠。


    湛月心中暗暗吐槽一句老奸巨猾,便扭過頭去,專心控製起王冠來。


    ——————————————


    在十分鍾不間斷轟炸之後,軍官叫停了士兵們的攻擊。


    整整十分鍾了,這可惡的黑霧狼影連一點減少的跡象都沒有。


    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也許他得布置一個大的,撕開這煩人的烏龜殼。


    上頭對這件事很重視,為了這事,他們布局了整整三年,為此死了不少人,到了他這兒,絕對不允許失敗。


    正因為如此,他們這隻三千人團,才能被批準攜帶那些科學瘋子的最新成果。


    “炎魔碎片”。


    聯邦軍為這個武器投入了極大的付出,雖然說還遠遠不成熟,甚至計劃都還隻是在開始階段,但就現在所要達成的戰略目標來說,已經夠了。


    “炎魔碎片”,純生態,沒有一點加工,隻是被那些科學瘋子加上了一個穩定器,和一個解除穩定器的裝置。


    說實在的,那些科學瘋子做的事聽上去相當簡單,簡單到軍官一度以為“炎魔碎片”這是什麽小作坊做出來的土製炸彈。


    不過,後來的爆炸實驗,讓他改變了看法——也許,給這種東西加上一個穩定器,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隻需要小小的一片,它就能把眼前的這個房子給炸上天,如果把他們攜帶的所有這種玩意都炸了,足以把整個工業區都炸上天,不過,如果那樣的話,他們也別想活著了。


    隨著軍官的命令,軍隊很快就停止了攻擊,隻是警惕地拿著武器,看著眼前這詭異的黑霧。


    黑霧緩緩湧動,似乎毫不在乎這些渺小的人類。


    在開炸之前,軍官想試試爭取用嘴巴爭取“牧狼人”,畢竟據他所知,牧狼人實在沒有理由保護薩爾瓦多雷。


    “牧狼人閣下!”


    他拿著對講機,而舉著電喇叭的士兵站在軍隊的最前麵。


    “哥倫比亞並不想與您為敵,我們隻要薩爾瓦多雷,您實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擾亂敘拉古的人而與哥倫比亞為敵!”


    寂靜。


    “最後一次通告!我們將使用大殺傷性武器,為了哥倫比亞與敘拉古的政治關係考慮,請您不要執迷不悟!”


    寂靜。


    軍官等了一會兒,見黑霧依舊不緊不慢地湧動著,沒有因為他的話就產生絲毫動搖,他搖了搖頭。


    ——執迷不悟,那就隻好請這位傳說中的人物去死了。


    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哥倫比亞人,軍官對那些神話傳說可不感冒。


    無非是一個強大的個體罷了,在愚昧無知的時代,被人視作神靈,寄予信仰。


    傳說中的那個牧狼人,能讓白天換作黑夜,能在月色之下化作鬼魅,能驅使所有荒野上的生靈為他所用,但現在還不是被他一個小小的哥倫比亞軍官堵著門炸,連話都不敢回?


    不過是一個弄虛作假的長生者罷了。


    想到這裏,軍官心底產生一陣陣陶醉。


    他平複了下心情,轉頭,吩咐著自己的屬下。


    不消多時,幾枚製式化分裝好的合金盒子被士兵小心翼翼地端著,到了他的麵前。


    “你,去房子東麵,你去西麵……”


    簡單安排了下。


    實在沒有必要進行複雜的戰術安排,三千對一,如果不是憑著這個隻能挨打的烏龜殼子,牧狼人那邊連三秒都撐不過去。


    優逝在我。


    軍官自顧自地想著。


    也不枉他上下打點關係,才從上頭手裏撈到了這份功勞。


    ——————————————


    湛月透過黑霧,“看”著這一切。


    他真的不想殺了這些人,不是說怕了哥倫比亞,隻是他真的很煩這些討人厭的蒼蠅。


    他和切利尼娜、拉普蘭德見麵的時間本來就短。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想當一個不稱職的長輩。


    王冠似乎察覺到湛月心情的煩悶,討好地在湛月手掌心上蹭了蹭。


    湛月瞥了眼這個物件。


    王冠所使用的黑霧不隻是有著防禦力。


    這是“狼母”的黑霧,跟狼之主的黑霧天然就有著高下之分。


    狼之主們的黑霧隻有這減速這一項能力,實際上,並沒有進行直接防禦和直接攻擊的能力,而狼母的不同。


    王冠所使用的黑霧,剛剛便已經硬抗了整整十分鍾的轟炸。


    如果要用到“攻擊”方麵,這些哥倫比亞人估計做不出什麽有效的反抗。


    當然,也不能寄予太高的期望,王冠畢竟不是狼母,做不到把所有人都留在這裏,就算有著湛月在背後操控,以及龐大的能源加持,也最多隻能留下這支部隊的三分之一。


    ——也就是一千人。


    如果湛月自己出手,這些人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在時緩的狀態下,殺他們和殺羽獸的難度沒有差別。


    湛月思索著,到底要不要動手,便看見那些哥倫比亞人鬼鬼祟祟地把一些盒子放在了黑霧狼影周圍。


    他皺了皺眉頭。


    直覺告訴他,這裏麵不會裝著什麽好東西。


    哥倫比亞的科技向來走在前列,在那隻鐵皮鳥的帶領下,他們能掏出什麽奇怪的玩意湛月都不覺的奇怪。


    湛月的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等著別人用出手段,在想著如何應對。


    在湛月還在當人的那些年裏,他遇到過不少麻煩的對手,他們中有的會反傷,有的會詛咒,有的會放逐,但最終他們都死在了湛月的劍下。


    不是因為湛月找到了這些能力的應對方法,而是趁著他們還沒來得及發動,或者沒有防備的時候,就直接砍死了他們。


    湛月不是沒有遇到過源石技藝水平比他高的,甚至硬要說的話,大炎的老天師,歲相那一大家子,薩卡茲那些老東西、巫王……這些人跟湛月的源石技藝水平分不出什麽高下。


    但湛月就是能趁著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直接弄死他們,所以才敢厚著臉皮給自己安上一個泰拉第一術士的名頭。


    這也是他個人源石技藝的優勢,屬於個人能力的一部分。


    言歸正傳,湛月最終還是做出了一個折中的決定。


    他不想被維多利亞和哥倫比亞兩波勢力的人煩的覺都睡不安生,也不想被人貼臉開大都忍氣吞聲。


    那隻好拜托軍官死一死了。


    ——要建立起威懾的話,鮮血和詭異莫測的手段最有效。


    湛月緩緩把手從王冠上拿開。


    ——————————


    湛月忽然出現在黑霧的周圍。


    越靠近宅子,黑霧越凝實,人類走動越緩慢,直到徹底走不動。


    但湛月在這宛如實體的黑霧中安之若素,仿佛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也許狼母本體的黑霧才能對他產生影響吧,這副初生的身軀加上人類血脈的高法抗實在是太超模了。


    他麵無表情地走著。


    時鍾緩慢地響著,在這片黑色的天地中仿佛死神的喪鍾。


    一道湛藍的劍光閃過,一道溫熱的血浪噴湧而出。


    湛月俯下腰,拿起士兵手中的合金盒子。


    “下一個。”


    ————————————


    “長官大人,那些‘炎魔碎片’突然消失了!”


    一個戴著眼鏡的黎博利士兵氣喘籲籲地撥開人群,來到軍官的麵前。


    “什麽?”


    聞言,軍官臉色一變。


    一股不妙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是不是太不把牧狼人當回事了?還是說,他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沒了那些名為“炎魔碎片”的炸彈,他要怎麽突破這個烏龜殼一樣的黑霧防線?


    他眉頭緊鎖起來。


    “所有的都消失了嗎?”


    “是的長官,所有的碎片,都消失了!而且,是同時消失的!前後相差不過一秒!”


    士兵神情同樣嚴峻。


    軍官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他毫不猶豫從自己懷中摸出了那個和炸彈引爆器沒兩樣的解除器。


    鮮紅如血的按鈕被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按了下去。


    軍官一愣。


    這不是他的手指。


    “為什麽會這樣?”


    略帶著戲謔意味的男聲傳來。


    軍官抬頭,微微顫抖著,看著眼前這個白發紅瞳的人。


    “牧狼人……”


    湛月笑著點了點頭。


    “你不是很希望我能出來嗎?如你所願,我出來了,孤身一人。”


    周圍的士兵反應過來,拔出武器,對準湛月。


    軍官冷靜下來。


    “牧狼人閣下,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令自己後悔的選擇,你這是在與哥倫比亞為敵!”


    湛月沒有在乎這些小兵的武器,而是直勾勾地盯著軍官。


    “我自然不希望和哥倫比亞為敵,不過不是因為我怕了你們,而是懶得一天天光顧著打蒼蠅,”湛月麵色冷淡,“維多利亞佬就已經夠煩的了。”


    軍官背著的手對著後麵的人瘋狂打著手勢。


    湛月突然笑了,笑嗬嗬地一把掐住了軍官的脖子,動作快的沒人看清。


    湛月用的力氣不大,但突如其來的襲擊依然讓軍官的氣管難受了好一會兒。


    “放下上校!”


    有士兵厲喝。


    湛月置之不理,依舊隻是看著軍官。


    “我覺得,你代表不了哥倫比亞,你猜猜,如果我殺了你,哥倫比亞會有多大的可能選擇對敘拉古,對我,宣戰?”


    湛月慢條斯理地掃視了一圈,這些緊張的士兵似乎下一秒就要對他打出鋪天蓋地的攻擊。


    “別緊張,各位,我不想殺了你們,殺一個上校不會惹來一群蒼蠅,但屠殺一隻三千人的部隊,絕對會引來煩人的蒼蠅,答應我,就當是為了你們自己好,安安靜靜地看著這個可憐的軍官死,不要逼我對你們動手。”


    士兵們咬著牙,一言不發。


    術師們的法杖上,漲起的能量越發激蕩。


    湛月見這些人不聽勸,歎了口氣。


    誰叫他不精通那些大場麵的術法,鎮不住場子呢。


    他瞥了眼自己手中,一臉憋屈,滿臉青紫的軍官。


    “【月光】。”


    湛月輕輕開口。


    隨著兩個字的落下,那些尚在百步之外的黑霧猛地一個收縮,隨後便是瘋狂的膨脹,直到吞沒了在這附近的所有人。


    陽光被黑霧吞噬,陰影灑落人間。


    一抹皎白的月光落在湛月身上。


    清湛幻夜,珀月畫紗。


    這般景象宛如神話,深深刻在了這些哥倫比亞人的心頭。


    “嗯……”湛月微微皺了皺眉頭,他抬頭看向掛在天空之上的殘月,“王冠做不到這些……”


    他兀地瞪大了雙眼。


    “狼母!”


    他鬆開掐著軍官脖頸的手。


    還沒等士兵們反應過來,湛月的身影猛地一花,便再沒了蹤影。


    與之同時消失的,還有那副改日為月的神異之景。


    軍官痛苦地摔在了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長官!”


    “咳咳咳……不要去追!咳咳咳……任務失敗,我們走!”


    軍官強忍住喉嚨和肺部火辣辣的疼痛,強行下了命令。


    那個過來扶他的戴眼鏡黎博利士兵麵露擔憂。


    “那,那個朱塞佩……”


    “不用理會他……”軍官捂著脖子,思考了一會兒,“我要見副總統,帶上朱塞佩。”


    士兵點點頭。


    “長官,那德克薩斯……”


    軍官看向一邊已然沒了半點黑霧的宅邸,白晃晃的日光照耀下,宅邸古老的紅花磚牆清晰可見。


    他的心底升起一點異樣的想法,但緊接著,一道黑霧猛地噴灑而出。


    “……算了,撤!”


    ————————————


    狼母的氣息隻是出現了一瞬,但湛月無比確定,那就是她。


    所有的計劃都是為了找到她,現在終於找到了她的一點尾巴,湛月自然不肯放過。


    狼母隱遁得很快,但她再快也沒能快過湛月。


    荒野。


    湛月很快就出現在了狼母的前麵。


    狼母緩緩停下腳步。


    湛月鬆了口氣,要是放跑了,可就不好了。


    一人一狼對視著,良久,狼母率先開口。


    “湛月,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最近可一直在找你,你為什麽躲著我?”湛月麵色平淡,“難道就因為我拒絕了你的求偶?”


    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的,不然的話,在“現實”,狼母不會主動現身,找上湛月和拉普蘭德,說明有關“狼王”的事。


    狼母身體微微一僵,身形變化,很快就從一隻巨狼變作了一個黑長直少女。


    ——是個平板,沒穿衣服。


    她的臉上滿是尷尬和無措,似乎被湛月提起那事很不好意思。


    可惜,湛月知道,她是裝的,因為她知道湛月喜歡嬌羞型這一口。


    湛月把視線從少女身上挪開,落在地上,他現在可是有婦之夫,得守男德。


    “湛月……”她的聲音很好聽,有如山泉叮咚,“我……”


    湛月打斷她。


    “你變回去再說話,我之前應該說的很清楚,我不愛你,我們之間隻是利益關係,最多隻有友誼。”


    狼母臉色幽怨起來,她嬌哼一聲,身影又變了回去。


    “好好好,你是聖人君子,人家白給都不要,”狼母頓了頓,“我不見你,是為了你好。”


    湛月麵色不變,隻是看著狼母,想看看她到底怎麽說。


    “大變將至,湛月,擺在我,擺在敘拉古麵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集結所有力量,共同度過這次災變。”


    嗯,所以你在選所謂“狼王”,搞出來這麽個扭曲。


    “另一條,則是通過你,與泰拉對話。”


    狼母聲音平靜。


    湛月臉色微變。


    狼母也知道泰拉麽?


    他想到了拉特蘭,“律法”似乎也預測到了未來的一場災變,不過,祂似乎選擇的是這條路。


    這麽說來,那場“扭曲”……有沒有可能是“律法”自導自演的?目的就是為了吸引湛月?


    而莫斯提馬……才是個美麗的意外?


    他想到了萊塔尼亞……


    嗯?不對,萊塔尼亞有什麽好想的,那裏又沒有“神”。


    狼母拿自己的狼首蹭了蹭湛月的手。


    “湛月,聽我說,泰拉居心叵測,你要小心。”


    湛月眨眨眼。


    泰拉那個老登似乎也沒有那麽糟糕……雖然說祂是個配享路燈的資本家。


    “這就是你躲著我的理由?似乎不太充分。”


    “我選的是第一條路,我想選出一個‘狼王’,‘狼王’必須足夠優秀,足夠有能力,能夠統禦所有的人和所有的狼之主,這樣,敘拉古才不會在接下來的時代大浪中被淘汰,”狼母緩緩說著,“西西裏,那個女人的能力足夠,但她不行。”


    狼母盯著湛月的眸子。


    “她永遠敬畏著你,而‘狼王’不能畏懼任何事物,我必須挑選出一個能力與她相當,魄力比她更大,更有勇氣的人。”


    湛月啞然。


    如此說來,這不就是在選要反抗他的人麽,說是反抗也不太準確……不過,總歸對於湛月來說,那個“狼王”的存在不會太令人愉快。


    不過。


    “我也不是那種霸道的人吧?你應該懂我,我唯一的執念隻是我的家人。”


    湛月無奈歎氣。


    狼母微微低頭。


    “我不能讓你動搖我選王的決心。”


    ……


    沉默。


    “既然你知道泰拉,那你應該知道,我為何而來。”


    “修正。”


    “雖然很抱歉,但我必須要阻止這場選王。”


    “湛月,我不明白,曆史本不應該有一個‘應該如此’的走向,我不明白,你還有泰拉,是如何判斷扭曲的?”


    湛月兀地卡住了。


    他沉默著,思考著。


    是啊,他從來沒想過這種問題。


    他做的事是對的嗎?


    這片大地一定要了無新事才算正確嗎?


    什麽是正確?


    恍惚間,湛月看到一座小村莊。


    他記得這裏。


    他永遠記得這裏,這裏是他為了修正泰拉口中的扭曲,而親手屠殺的第一個無辜村莊。


    他永遠記得,他的劍刃沒入幼童心頭時,對方絕望、仇恨的眼神。


    那年他才十四歲,加上修正的年紀,也才十六歲。


    夢魘般的鮮血再度爬上他的手,噩夢般的溫熱再度覆上他的臉頰。


    湛月晃了晃頭。


    不,現在不是後悔過去的時候,他不修正扭曲,皇姐就得死。


    死幾個“路人甲”算什麽……


    就是這樣,死幾個“路人甲”算什麽……


    湛月抬起頭,看著狼母。


    “我隻知道,不修正扭曲,我就救不了我的姐姐。”


    狼母微微一頓。


    她不知道湛月還有個姐姐,更不知道湛月做這些事是為了他的姐姐。


    “沒得談了?”


    她臉上帶著一抹複雜的神色。


    湛月眼眸微垂。


    “沒得談了。”


    狼母微微歎了口氣。


    “那好吧,我願意為了你改變一下我自己。”


    湛月一愣。


    啊,這麽順利?


    狼母再度變作人形,這回她徑直貼了上來,不著片縷的嬌軀緊緊貼著湛月。


    感受著陣陣溫暖和柔軟,湛月的臉頰猛地飛上兩片紅暈,他猛地推開了狼母。


    狼母嘴角勾起一點弧度。


    順著湛月推開的方向,狼母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


    “嗯?”


    湛月愣了一下。


    很快,他反應過來。


    “狼母!你*敘拉古粗口*,騙我?!”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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