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月沒有急著去收拾那些維多利亞人。


    維多利亞現在還隻是處於派遣探子過來看看的階段,按照湛月對維多利亞人的了解,在他們沒有得到足夠詳實的情報之前,是不太可能會直接對敘拉古動手的。


    現在要做的,是去哥倫比亞找朱塞佩。


    已經到了啟用這枚棋子的時候了。


    西西裏會給朱塞佩提供物資,而湛月,則會以牧狼人的身份站出來——給予他大義。


    在上回秘密會見朱塞佩之前,湛月還以為這小子被關小黑屋了,已經是窮途末路了,但從上回見麵時朱塞佩的表現來看,這家夥明顯還藏著什麽。


    說不準即使沒有湛月去幫他,他也能夠完成他的曆史使命——也就是背刺薩爾瓦多雷,讓德克薩斯家族走向滅亡。


    不過,湛月等不了那麽久,戰爭的局勢變化很快,即使湛月是牧狼人,這些天也整日忙於把控戰爭火候和清除外來者,要等朱塞佩自己完成使命,湛月得累死。


    開著去往哥倫比亞的車,湛月直視著前方的道路,眼底卻盡是思索。


    他在想,朱塞佩為什麽非得置薩爾瓦多雷於死地。


    就因為薩爾瓦多雷遲遲不將家主的位置傳給他?


    湛月下意識覺得不應該。


    那是思想觀念不同?


    也不應該,沒道理這父子倆整得跟血海深仇一樣。


    湛月晃了晃腦袋。


    他思考這些其實沒什麽用,就算不了解其中內幕,朱塞佩也逃脫不了被他利用的結局。


    不過,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湛月決定等見到朱塞佩的時候,好好問個明白。


    ————————————


    一周後。


    哥倫比亞,特裏蒙。


    一輛沾染了些許灰塵和血跡的汽車緩緩停在荒野上。


    這一路上可不太平,劫匪遇到不少。


    “終於到了,要不是得托著這麽些物資,鬼才開車過來。”


    湛月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城市,歎了口氣。


    他轉身打開了汽車的後備箱,拖出來了一大箱的炸彈和施術元件。


    湛月檢查了一番這些危險物資,又把它們塞了回去。


    “嘭。”


    用力地關下後備箱。


    湛月把汽車鎖在原地,順手給汽車附近上了一層保護術法,抬腿便向城市中走去。


    ——————————————


    工業區。


    湛月左看看右看看,眼睛眨啊眨的。


    “變化這麽大麽?”


    上回來的時候,可沒這麽多哥倫比亞人的商鋪,街上也沒這麽多哥倫比亞人。


    湛月撓了撓腦袋,看來打了這麽幾年仗,德克薩斯家族麵臨的困境也不小。


    之前的工業區幾乎就是德克薩斯家的天下,生活在這裏的人們都是“德克薩斯人”,即使沒有被德克薩斯家族承認的,也向往著成為家族成員。


    哪像現在。


    不過,好在這麽些年來,特裏蒙的城市結構沒怎麽變,湛月很快就找到了去往關押著朱塞佩的那個偏僻小院的路。


    看著眼前朱紅色的大門,湛月眼中閃過一縷狐疑。


    嘿,奇怪,怎麽,還裝修了?


    沒多猶豫,湛月壓下內心的疑惑,敲了敲門。


    “吱呀——”


    沒等多久,大門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向湛月敞開了懷抱。


    湛月皺了皺眉頭。


    開門之人的麵孔有些陌生,之前來的時候並沒有見到。


    開門之人看見湛月,沒有驚訝,似乎早就料到了湛月的到訪一般,他微微向湛月彎了彎腰。


    “尊敬的牧狼人,請進,老爺等候多時了。”


    湛月眉頭皺得更緊了。


    老爺?


    薩爾瓦多雷不是在敘拉古內戰的前線嗎?


    開門之人看見湛月遲遲未動,一臉狐疑,當即微微笑了起來,向湛月解釋道。


    “從您踏上特裏蒙的土地的那一刻,朱塞佩老爺就已經知道您的到來了,特意在這座小院等候著您,快請進吧,莫要讓老爺久等。”


    湛月心中微震。


    就過去一年,朱塞佩這是幹了什麽?怎麽就混成老爺了?那在前線浴血搏殺的薩爾瓦多雷算什麽?


    在今日之前,湛月從來沒有聽說過敘拉古哪個家族裏會有兩個家主的。


    是趁著薩爾瓦多雷不在時竊位,還是……


    湛月心思電轉,但沒等他想出點什麽,開門之人便又開口催了起來。


    湛月冷冷瞥了這個人一眼。


    不是魯珀,也不是沃爾珀,看上去是個哥倫比亞人。


    怪不得對湛月這個牧狼人沒多大的敬畏心。


    湛月皺著眉頭,跟著這個人進了小院。


    ——————————


    院子裏不見之前關著朱塞佩的那座小黑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茶桌,上麵擺著兩杯冒著熱氣的茶水。


    朱塞佩見到湛月,從椅子上起身,臉上掛起假笑,對著湛月微微彎了彎腰,右手摸著自己的心口。


    “準備不周,請見諒。”


    湛月掃視一圈四周。


    護衛很多。


    大多都是黎博利,從氣質上看,是哥倫比亞軍方的人。


    “你的能力超出了我的估計,”湛月拉開椅子,坐了下去,他目光幽幽,盯著朱塞佩,“你跟哥倫比亞官方達成合作了?還是單純隻是他們的傀儡?”


    朱塞佩坐回椅子上,臉上的假笑沒有絲毫變化。


    “您的話有失偏頗——是我利用他們,他們,是我的傀儡。”


    他的話很狂妄。


    周圍的護衛聽到這話,卻沒有一點動靜。


    湛月撇了撇嘴。


    “你應該能猜到我來的目的。”


    “……內戰,你需要我給內戰加上一把火,我猜的不錯吧。”朱塞佩抿了口茶水,“薩爾瓦多雷帶著家族所有的戰力去了前線,隻留下王冠的投影,在家族駐地內當士兵轉化器,看得出來,內戰的烈度已經上升到了勢如水火的樣子。”


    湛月眼簾微垂。


    “已知,牧狼人在敘拉古,牧狼人很早之前就在謀劃些什麽,”朱塞佩繼續說著,“不難推斷出,這場敘拉古內戰是你一手策劃的,為了什麽我暫時不得而知,不過,你來找我的目的,再顯然不過了,是為了這場戰爭。”


    “而我的入局,隻會給這場內戰帶來更大的混亂——所以,這就是你想要的。”


    朱塞佩手指微點茶桌。


    “我很好奇,牧狼人,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湛月微微抬起眼簾。


    “你是個聰明人,但好奇心太重,這不是什麽好事。”


    朱塞佩看著湛月那兩隻血紅的眸子,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他忌憚地眯起了眼。


    “不想說就算了,我會如你所願,入局。”


    “……你在薩爾瓦多雷不在家族駐地的這段時間,靠著自己,已經完成了自己勢力的壯大,現在都當上留在哥倫比亞的人的老爺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還會乖乖聽我的話。”


    湛月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水,有些苦。


    “我想他死,這理由夠了麽?還有,你應該不會是空手來的吧,既然要扶持我,物資必不可少。”朱塞佩伸出手,“牧狼人閣下,我們都想薩爾瓦多雷死,我們應該是朋友,朋友之間,可不要那麽多猜忌。”


    “朋友?”湛月“嗬嗬”地笑了笑,“我和你一輩子都做不成朋友,人渣。”


    朱塞佩微微一笑,並不生氣。


    “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是有些誤會,”他無辜地聳了聳肩膀,“我有必須殺了那個女人的理由——其實下手的時候,我也很痛心。”


    湛月聽不下去了。


    他覺得有些反胃。


    他想一劍砍了這個假惺惺的畜生。


    “……別逼我弄死你。”


    湛月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來。


    湛月並沒有壓低聲音,周圍的護衛都齊齊拔出了武器,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那邊的,把劍放下。”


    朱塞佩高舉起雙手,一邊還示意著護衛們放下武器。


    他看著湛月,歪著頭,咧嘴一笑。


    “我知道,您高高在上,看不起我這種人,但是,我的女兒,應該足以讓我獲得在您手下活命的機會了吧?”他笑容逐漸擴大,“奪人妻女的滋味怎麽樣?”


    湛月陰沉下臉來。


    “我從來沒對你的妻子做過什麽,至於切利尼娜,你不配。”


    看著湛月的臉色陰沉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暴起,朱塞佩總算收起了刺激湛月的想法。


    他知道湛月留著他還有用,但他不知道,湛月忍受他在臉上作死的限度,薩爾瓦多雷那個天殺的還沒死,他可不能因為作死先死了。


    朱塞佩放下高舉的雙手。


    他的臉上顯露出真實的冷淡。


    “我不要你那些物資,沒有用,請回吧,最多一周,你將聽到德克薩斯內部分裂的消息。”


    湛月冷哼一聲,起身。


    “朱塞佩,你的人頭,我暫時給你留著。”


    “哈哈哈……”朱塞佩大笑,“殺了薩爾瓦多雷之後,我就是狼王,想要我的人頭?到時候手底下見真章!”


    自大的蠢貨,還沾點神經病。


    湛月心中給出一道評價。


    ————————————


    這場見麵不歡而散了。


    不過,結果是好的。


    湛月其實並不想白白讓自己牧狼人的名聲敗壞了,現在朱塞佩自個兒拒絕了湛月的幫助,反倒是讓湛月鬆了口氣。


    回到汽車旁邊,湛月隨手將倒在車門邊上的偷車賊屍體踢開,摸出鑰匙,拉開了車門。


    坐上駕駛位,湛月吐了口氣。


    他思索起朱塞佩的表現來。


    朱塞佩……


    和哥倫比亞人合作,還自大地認為自己已經掌控了哥倫比亞官方派來的人……


    與虎謀皮。


    他能從小黑屋裏脫身,多半也是趁著薩爾瓦多雷離開哥倫比亞,家族力量空虛,而哥倫比亞人大肆吞並德克薩斯家族產業的這個時機。


    說起來,本來還說要問問朱塞佩他跟薩爾瓦多雷到底有什麽仇什麽怨的,被他這麽一陰陽怪氣,沒一點心情問了。


    他說自己在殺了薩爾瓦多雷之後,他就是狼王……


    湛月皺著眉頭,伸手從汽車的抽盒中拿出一根西西裏專供的女士香煙。


    沒辦法,西西裏的車,隻有女士香煙。


    湛月給自己點上一根。


    還是草莓味的,真奇特。


    話說回來,朱塞佩似乎確實是控製了那些哥倫比亞人——或者說,在潛意識裏改造了這些哥倫比亞人。


    這是他的源石技藝?還是……


    王冠?


    湛月曾經拿著劍逼問過王冠這個才誕生靈智沒幾年的小物件,王冠的功能中包括了洗腦這一項。


    不過,這項功能隻能給被王冠強化過的人使用,還需要耗費大量的能量和時間,實屬雞肋。


    投影也是王冠的功能之一,王冠投影有著王冠本體功能的弱化版,還需要大量的能量供給,也沒多大用處。


    不過……


    如果朱塞佩真的能夠使用王冠,或者說,王冠一開始選擇的人是他,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到了薩爾瓦多雷手上,那這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王冠一開始屬於朱塞佩,後來被薩爾瓦多雷牛了過去,所以朱塞佩才會失了智一般在自己羽翼還未豐滿的時候直接攻擊薩爾瓦多雷,所以朱塞佩才會如此仇視薩爾瓦多雷,所以朱塞佩才有信心說自己會成為狼王。


    湛月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但這其中有一點說不通。


    王冠……這東西能牛走?


    ——————————


    三日後,敘拉古內戰戰場,德克薩斯家的營地。


    德克薩斯家把士兵分為了兩部分,一部分是魯珀和沃爾珀,另一部分則是哥倫比亞援助的人手。


    即使哥倫比亞派遣過來的人手這些日子以來表現得都中規中矩,沒有異動,薩爾瓦多雷也依舊不信任他們。


    對於薩爾瓦多雷來說,信任哥倫比亞人會全心全意幫助他,不覬覦德克薩斯家的產業,還不如相信西西裏會在聽到他狼王名頭的時候直接投降。


    都是白日做夢,為什麽不做更美的那個?


    薩爾瓦多雷坐在營帳中,咬著手指,低頭沉思苦想著怎麽突破西西裏的防線。


    西西裏在敘拉古本土經營了數十年,實力雄厚,能跟德克薩斯耗得起,但德克薩斯卻跟西西裏耗不起。


    物資運輸線始終是個大問題。


    最近從哥倫比亞運過來的物資也是越來越少了,但書信上卻說一切正常,隻是公司掌管的那片礦場最近在鬧天災,熬過這段時間後,送過來的源石還會更充足。


    薩爾瓦多雷沒有多懷疑什麽。


    他在公司裏留了老管家,老管家是被王冠洗腦過的,絕對忠誠於他這個狼王,不可能會報假信,至於有沒有可能是有人冒名頂替——他看了老管家這麽多年的字跡,還能認錯不成?


    “老爺,老爺,不好了!”


    簾門突然被拉開,闖進來一個高高大大的壯漢。


    薩爾瓦多雷眉頭微皺,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闖進來的高大壯漢,不怒自威,淡淡開口。


    “什麽消息,讓你這麽慌張,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闖入我的營帳?你可知道,我可以因為這就讓你掉腦袋!”


    克裏斯連忙開口。


    “老爺,你聽了消息再殺我也不遲——剛剛從運輸線上下來一堆哥倫比亞人,領頭的還是少族……還是朱塞佩!”


    “什麽?!!”


    薩爾瓦多雷臉色迅速陰沉下去。


    “他們在哪兒,帶我去……叫上能叫上的人,準備開戰。”


    “是。”


    ——————————


    朱塞佩翹著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坐在汽車的頂上。


    “喲,這不是我敬愛的父親嗎?您終於舍得來看看您可憐的兒子了?”


    薩爾瓦多雷臉色陰沉,沒有說話,隻是行動著。


    當朱塞佩看到薩爾瓦多雷陰沉著臉,帶著一大票人呼啦啦地包圍了他和守在車旁邊的護衛時,他放下了二郎腿。


    “這是什麽意思?父親您這就不厚道了,您不來看看我,我來看看您,您還要對我大動幹戈,真是令人傷心。”


    朱塞佩掩麵哭泣。


    很假。


    “朱塞佩……虎毒尚不食子,我不想對你動手,別逼我。”薩爾瓦多雷死死盯著朱塞佩。


    “什麽?”朱塞佩愣了下,隨後捧腹大笑起來,“你說……什麽?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這不是在自己嘲諷自己不如畜生嘛,哈哈哈哈哈哈……”


    朱塞佩的笑聲回蕩了一會兒,隨後,似乎是覺得沒有回應有些無聊,朱塞佩從笑臉立馬變成了一張司馬臉。


    “你是不是害怕我把你做的那些醜事說出來?放心,我不會說的。”


    朱塞佩聳聳肩。


    “我來隻是為了應付某個人,順帶著搞點事情,暫時還沒有對你動手的意思,你也不想西西裏坐收漁翁之利吧?嗯?我記得,我通知過西西裏,讓她這幾天隨時準備來著。”


    薩爾瓦多雷臉色變了又變,活像一個川劇變臉達人。


    朱塞佩冷淡地看著這個老登。


    也沒見他嘴皮子動,也沒有一點物理意義上的聲音,他的聲音兀地出現在薩爾瓦多雷的耳邊。


    “薩爾瓦多雷,你不會以為自己搶走了王冠,就真的能比我更能掌控它了吧?老東西,它是我的,狼王也是我!”


    薩爾瓦多雷下意識摸向自己頭上的王冠,王冠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異動,這讓他的安心不少。


    “你想要做什麽?”


    “我不是說了嗎?”朱塞佩聳聳肩,“我沒必要把細節都告訴你吧?”


    薩爾瓦多雷沉默了很久。


    “放他走。”


    “老爺!”有人沒忍住喊了一聲。


    “放他走!”


    薩爾瓦多雷吼了一聲。


    “真是識時務,老家夥,”朱塞佩微笑,“你的人頭我替你留著了,日後我會親自收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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