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裏裝著一支斷成兩節的碧玉簪子,鮮紅的血從斷口處滲進細膩通透的簪身,仿似絲絲縷縷的煙雲彌散開。


    這是侍衛殺了野獸之後,收殮儀貞骸骨時發現的簪子。


    皇後拿起半截簪子,一股沁涼的寒意侵入指骨。


    這一支碧玉簪子,儀貞生前一直戴在頭上,據說是她的皇兄離開北齊時,送給她的一樣首飾,仿佛是兩個人之間的約定。


    如今玉斷魂消,他們兄妹倆,再也不會重逢。


    皇後抿緊了唇瓣,儀貞一個質子公主,在北齊的處境很艱難,跟在太子身邊之前,遭受世家子弟欺辱,寸寸捏碎她的傲骨。


    為了送她皇兄回大周,出賣了自己的身體和靈魂,無名無分的跟在太子身邊。可她的生活並沒有變好,反而在太子的縱容之下,就連府裏的刁奴都能爬到她的頭上。


    即便是如此,她麵對眾人時,臉上始終帶著笑容,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這樣一個跌進泥沼裏,被壓斷了脊梁的人,過得再艱辛和屈辱,她仍舊保留著自己的一份體麵。


    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任由自己沉淪進泥潭裏。而是選擇振作,從泥沼裏掙紮著爬出來,朝她心裏的希望和信念努力。


    她在儀貞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初的影子,麵對皇室和家族的壓迫,她沒有勇氣和能力去反抗,也沒能在被安排的命運中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儀貞的這一份堅韌和傲骨,讓她心裏受到極大的觸動。她想像儀貞一樣,掙脫束縛在身上的枷鎖,遵從自己的內心活著。


    畢竟她在北齊的身份地位,比起悲慘的儀貞,不知要好多少倍。儀貞從來沒有放棄過,她又有什麽理由自暴自棄,認了命呢?


    從那以後,她開始好好吃藥,愛惜自己的身體,並且學會拒絕太子。


    當她鼓起勇氣邁出這一步之後,突然之間發現,拒絕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似乎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困難。


    她對儀貞惺惺相惜,可這個讓她感到惺惺相惜的女子,卻慘死在鬥獸場。


    皇後從思緒中抽離,輕輕將簪子放回匣子裏。


    她有這個能力挽救儀貞,偏偏因為她沒有出席宮宴,而錯失了救儀貞的機會。


    如果她的消息再靈通一點,去的再快一點,是否會是另一番局麵?


    儀貞沒有死,終於等到了她的皇兄來接她回國。


    可惜,沒有如果。


    這一切似乎都在昭示著,無論他們怎麽去努力,依舊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


    皇後心裏極其壓抑,合上了匣子,重新放回了暗櫃。


    -


    另一邊,壽安侯夫人從皇宮回到侯府,候在門房的小廝行了一個禮,畢恭畢敬地說道:“夫人,侯爺在前院書房等您。”


    聞言,壽安侯夫人去了前院書房。


    守在書房門口的小廝,瞧見壽安侯夫人回來了,連忙請了安,將緊閉的門打開。


    壽安侯夫人進了門,瞧見壽安侯坐在太師椅裏,捧著一本冊子在翻閱。


    “侯爺,我將您的話帶給娘娘了。娘娘讓我托句話給您,廣寧公主出嫁那一日,不必聯合百官請奏陛下冊立太子。”


    壽安侯夫人歎一口氣:“娘娘心思重,又有一股軸性兒。這麽多年來,隻把儀貞公主放在心上過。她有能力阻止,卻因為身體的緣故,沒能救下儀貞公主,在心裏和自個較勁兒。”


    她猜測道:“如今儀貞公主的兒子回來了,娘娘想將廣陵王推上儲君的位置,恐怕是為了解開自己的心結吧?”


    壽安侯聽了這話,眉頭緊擰:“荒謬。”


    他把手裏的書冊往桌子上一扔,神色不虞:“整個家族將資源和人脈,全數傾注在齊王身上。如今賢王被貶回封地,廣陵王的身份注定他與儲君之位無緣,這個位置非齊王莫屬。臨門這一腳,她放棄了扶植齊王。我該如何向家族交代?向扶植齊王的黨派交代?”


    說到這裏,壽安侯麵色慍怒:“臨時換人也就罷了,她竟然糊塗的要扶植廣陵王。這是在與文武百官作對,與北齊的百姓作對。”


    壽安侯夫人看著壽安侯麵色鐵青,發了好一通火氣,便知道他不會順著皇後的心思行事。


    她想要為皇後說幾句話,讓壽安侯消消氣。


    突然間,壽安侯夫人記起一件事。


    “我險些忘了,娘娘托我捎帶一個錦囊給您。”壽安侯夫人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錦囊,雙手遞給壽安侯:“娘娘說,您看了這個錦囊,心裏便會有定奪。”


    壽安侯拿過錦囊,拆開了細繩,抽出一封信。


    隻是看了一行,壽安侯的臉色陰沉了下去,拿著信箋的手指骨泛白,仿佛在極力的克製某種情緒,才不至於將這一張薄薄的信箋給撕碎。


    壽安侯逐字將信給看完,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動,顯得他一張威正的國字臉,極為凶煞駭人。


    “嘭”的一聲,他一掌拍在桌麵上:“這個孽障!”


    壽安侯夫人嚇一大跳,瞧著壽安侯的臉色不對,連忙將信抽了過來,細看一眼,神色駭然:“侯……侯爺,崇兒……崇兒他不是娘娘所出?”


    那、那皇後娘娘不是為了心底的結,才想著扶植廣陵王做儲君?


    “難怪……難怪娘娘說,隻有廣陵王坐上那個位置,她才能活命啊。”壽安侯夫人一張臉煞白:“這件事兒揭露出來,她必死無疑。她不敢去和廣陵王爭,怕會泄露了崇兒的身世,這才想要將崇兒打發到封地去。”


    壽安侯夫人捂住自己的胸口,嘴裏反複念著“糊塗”二字,實在是想不通皇後為何要這麽做。


    壽安侯閉了閉眼,疑心是皇後身子骨弱,無法生育孩子,為了穩固地位,方才鋌而走險,抱養了一個孩子。


    他想到齊王是一個宮人與侍衛私通懷上,被皇後秘密圈養在長樂宮的暗室裏生出來,臉色又沉了沉。


    之前一些看不明白的事兒,如今倒是全都想明白了。


    皇後有意推動齊王針對上廣陵王,便是為了讓齊王犯錯,再順理成章的貶到封地去。


    壽安侯的右眼皮,驀然間跳動,似乎在預示著將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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