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玨好麵子,自尊心極強,本來就不是甘於平庸的人,又從雲端跌下來,想必他接受不了落差,急著要擺脫困境,大權在握。”


    沈青檀嗓音輕柔地說道:“他為了出人頭地,向來不擇手段。在他的心裏,並不覺得靠女人是一件可恥的事情,而是互利互惠的關係。”


    趙頤瞬間明白沈青檀的意思:“你要給他送一門得力的嶽家?”


    “不行嗎?”沈青檀冷聲說道:“無論是趙玨,還是沈明珠,他們一旦得了勢,依舊會繼續招惹我們。為了以絕後患,我們便要先下手為強,先瓦解他們內部的關係。”


    沈明珠為了留住趙玨,伏低做小,忍氣吞聲,連尊嚴都舍棄了。


    若是趙玨為了權勢,拋下她。


    她會如何做?


    沈青檀心底不免生出了期待。


    趙頤心中微微一動,沈青檀是要借沈明珠這把刀,殺了趙玨。


    “我的心腸是不是很狠毒?”沈青檀坐在床邊的杌子上,手肘支在床沿,托著腮問:“你怕嗎?”


    趙頤望著她烏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像是期待他的回答,又像是隨口一問。


    他思索道:“聽真話嗎?”


    “是真話不中聽,你想用假話來粉飾嗎?”沈青檀挑了一下眉:“你也可以說假話。”


    趙頤抬手摸一摸她的腦袋。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令沈青檀發愣。


    “不怕。”趙頤指尖往下滑,輕輕捏一捏她白嫩的臉頰,“你的心腸很軟,我哄一哄你,你便不會同我計較了。”


    沈青檀眨一眨眼,竟真的有被他哄到。


    趙頤問:“不生氣了?”


    沈青檀輕哼一聲,想故意和他唱反調,佯裝生氣。


    可當她對上他的視線時,沒有忍住,笑了起來。


    “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一般見識。”沈青檀握著他的手,提起趙婉:“祖母給婉兒妹妹挑選夫婿,目前有幾個人選。一個是文宣侯世子,一個是通判嫡次子,一個是國子監祭酒的兒子。”


    “祖母中意的是祭酒的兒子,又因著祭酒蒙受過淩家的恩惠,心裏存了顧忌。”


    說到這裏,沈青檀問道:“二爺,這中間有合適的人選嗎?”


    “文宣侯世子為人清正,以禮待人,是個可以托付的人選,可惜他膝下有兩個子嗣。自古後娘難做,婉兒妹妹自己是一個小姑娘,如何能做好一個母親?她的性子或多或少隨了三叔,內心敏感了一些,不適合這般複雜的家庭。”


    “通判家對嫡次子的管束寬鬆,不指著他光耀門楣,通判夫人對他十分寵愛,性子單純良善,婉兒妹妹嫁過去,目前來看不會受委屈。若是長遠來看,他立不起來,不能獨當一麵,日後夫妻二人便要在兄嫂手下討生活。”


    “皇上十分注重祭酒一職,無人在這個職位上連任過,唯有王祭酒擔任了八年。王祭酒是翰林出身,為人正直,公私分明。即便淩家於他有恩情,也不能讓他在公事上徇私。”


    “王祭酒注重道德禮教,家風甚嚴,唯一的子嗣有乃父之風,若無意外,將來是要子承父業。王慎之的生母已經病逝,如今隻有一個嫡母。嫡母為人寬厚,將他視若己出。”


    趙頤溫聲說道:“王慎之為人刻板了一些,隻認一個理字,並非愚孝之人。王太太能夠讓王祭酒敬重她,足以說明她智慧過人,又豈會不了解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以她的這一份心智,便不會刁難兒媳。”


    沈青檀聽到這裏,便明白了趙頤的心思,他中意王慎之。


    王慎之認死理,又不會愚孝,王太太深知這一點,非但不會刁難兒媳,相反還會有幾分客氣。


    沈青檀問道:“婉兒妹妹與王公子議親?”


    “嗯。”趙頤說:“王家關係簡單,適合婉兒妹妹。”


    沈青檀笑道:“也是,不用處理妯娌關係。”


    還有一點,國公府與王祭酒結成姻親,便不會幫著譽王,對付國公府。


    趙頤手指輕輕點著她的眼瞼:“你這幾日沒有休息好,先睡一覺。”


    沈青檀處於興奮中,一點睡意都沒有:“我先把事兒落實了,不然心裏不安定,睡不安穩。”


    話音方才落下,她便已經離開內室,吩咐候在門口的江暮,將趙玨的事兒,交由他去做。


    -


    譽王府。


    譽王給佛祖上一炷香。


    詹事站在他身後說:“殿下,趙頤的病,恐怕是要治好了。”


    譽王注視著佛祖慈悲的麵孔,眼底情緒未明。


    沈青檀與趙頤住進鎮北王府之後,他便覺得不大對勁。


    果不其然,兩日之後,他的情報網傳來消息。


    顧長生是仲元的徒弟。


    而顧長生在趙頤住進鎮北王府後,一同留在了鎮北王府。


    不用動腦子去想,便知顧長生是在為趙頤治病。


    譽王雙手負在身後,麵容沉斂,在屋子裏踱步。


    趙頤的病治好了,便對他構成極大的威脅。


    詹事又說:“瑞王暗中給趙大老爺示好。”


    譽王殷紅的唇勾了一下,他這弟弟啊,是想要將國公府拉進陣營。


    北齊公主來和親,意欲在兩個王爺之間,擇選其中一個作為聯姻對象。


    這個消息一經傳開,瑞王便沉不住氣了啊。


    詹事獻計:“殿下,您要主動向皇上提出聯姻嗎?咱們以退為進,說不定能在皇上跟前賣個好。”


    “本王因著青州一事,便在父皇心裏記了一筆大過。若是主動提出聯姻,父皇非但不會推拒,反而會順勢而為。”


    譽王停下腳步,望向窗外的豔陽天,眸光幽沉:“趙玨還在等著本王?”


    “還在宅子裏等著您。”詹事回道:“從昨日傍晚,等到現在,恐怕是被逼急了。”


    逼急了好,譽王要的便是趙家二房被逼急了。


    他招一招手,示意詹事附耳過來,交代了幾句話,從抽屜裏取出厚厚的一本冊子,遞給了詹事。


    詹事不敢多問譽王,抱著懷裏的冊子,立即離開王府,去往宅子給趙玨傳話。


    -


    趙玨拿著冊子從宅子裏出來,熾烈的陽光照在身上,本該曬得皮膚發燙發疼。


    他想起詹事帶來的話,卻從骨頭縫裏冒出寒氣。


    譽王說,他的母親長達二十多年,借用國公府的權勢,收受賄賂,謀取私利。


    那日晚上去西苑搬的壓根不是前朝國公留下的銀子,而是他的母親貪墨得來的銀子。


    國公爺與老夫人已經得知消息,所以才會對他很絕情,不願意再見他。


    甚至還在調查他的母親,收集證據。


    趙玨震驚於母親的大膽,既然敢貪贓枉法,還將他和父親蒙在鼓裏。


    譽王清理了母親犯事的證據,並且移花接木,偽造了一份證據,讓他把大伯父拉下水,將他的母親給摘出去。


    趙玨看著手裏的冊子,神情凝重地走出窄巷。


    “讓開,前麵的人趕緊讓開——”


    趙玨聽到喊叫聲,抬頭看過去,隻見一輛奢華的馬車,失控地朝他急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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