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檀眉心一皺,又是關州?


    流月從袖子裏取出信函,遞到了沈青檀手裏。


    沈青檀撕開火漆印,抽出一張信箋,讀完信中的內容之後,微微擰眉。


    曆代朝廷在各地儲備的糧倉是為了應對災情,以及邊關將士們對糧食的需求。


    若是鬧天災的時候,朝廷會有三個賑災策略。


    其一,開放糧倉免費發放糧食給百姓,或者搭棚子施粥救濟災民。


    其二,以平日裏的糧價賣給百姓。


    其三,借糧食給百姓,等到來年有收成的時候,百姓們再把糧食還給糧倉。


    若是災情嚴重的時候,百姓沒有能力還清在糧倉借的糧食,皇上便會體恤百姓,下詔蠲(juān)免百姓借的糧食。


    而去年天災,靖安帝便下了旨意,讓各地的官員根據當地的實際情況,選擇免費發放糧食給百姓,或者是借糧食給百姓。


    她的人在信裏麵交代,關州的官員選擇借糧食給百姓,而賬本上記載的每個百姓都有借糧食,實際上糧食並沒有發放到百姓的手裏。


    因為這一批糧食被官員貪汙了,他們以高價賣給了糧商,賣糧食的銀子全都進了官員的腰包。


    糧商再抬高價錢賣給百姓,家境寬裕的百姓們不想餓死,隻能斥巨資買糧食。


    家境窮困的,隻能等死。


    關州的災民不想等死,所以來了京城謀一條生路。


    沈青檀不用動腦子去想,便知道這些官員打的什麽主意。


    他們想等豐收的時候,再上報朝廷百姓無力償還所借的糧食。


    皇上若是下詔蠲免百姓所借的糧食,官員便能抹去這一筆爛賬,白賺一大筆銀子。


    “流月,研墨。”


    沈青檀起身去往書案處,鋪開一張素箋提筆寫一封信。


    流月自小跟在主子身邊長大,主子特地教她與聽雪讀書識字,勉強算是通讀詩文。


    她看到沈青檀信裏寫的內容,驚訝地說道:“您要讓秦老板囤糧?現在收的糧食全都是陳糧,而且因為糧食短缺的緣故,價格一直居高不下。再有一個月不到便能豐收了,當季糧食一出來,百姓們不會再缺糧食。”


    她分析道:“到時候,當季糧食的價錢都賣不了現在陳糧的價錢,您手裏高價收來的陳糧,恐怕要賠本賣出去。”


    “關州的流民來到了京城,若非當地的糧荒情況嚴峻,他們又怎麽會背井離鄉,跋山涉水的來到京城?”


    沈青檀歎息道:“秦叔現在收的糧食,會用來應對關州的災情,不會砸在手裏的。”


    流月一聽還有地方鬧糧荒,擰著眉頭說道:“奴婢記得去年鬧天災,朝廷開了糧倉救濟百姓。歲末的時候各地都有上報,說是糧荒的問題已經全麵解決了。”


    說到這裏,她嘀咕一句:“其他地方已經熬過了糧荒,隻有關州還有大批的流民,必定是當地出了貪官,黑心的昧下救災的糧食。百姓們都快活不下去了,隻能逃出關州另尋一條活路。”


    “流民到了皇城腳下,事情若是發酵起來的話,一定會得到皇上的重視。”沈青檀擱下羊毫,晾幹了墨跡,將素箋塞進信封內,交到流月的手裏。她語氣莫測地說道:“涉事的官員想捂嘴,都已經來不及了。”


    流月問:“若是沒有發酵起來呢?”


    “這還不簡單?”沈青檀意味深長地說道:“添一把柴,再拱一拱火,想不燒起來都難。”


    “也對,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流月笑了起來,隨即她又好奇地問道:“您要拱火嗎?”


    沈青檀搖頭:“還不到時候。”


    流月聞言,將信揣進袖袋裏:“那奴婢現在去秦府送信。”


    ——


    承恩侯府。


    前院書房裏的氛圍很凝重,承恩侯麵色沉冷地端坐在圈椅裏,麵前的書案上攤放著一封信函。


    他昨日便聽說京城城門口聚集了流民,當即便派人去調查了一番,這些流民全都是從關州來的。


    他還沒有想好對策,便又收到了關州送來的信函。


    信函裏交代關州的局麵已經失控了,大批的流民衝破了關州的關卡,他們逃到京城來告禦狀。


    承恩侯冷笑出聲。


    告禦狀。


    禦狀豈是這般容易告的?


    “父親,流民要如何處理?”沈少淮眉心緊蹙道:“此事若是鬧到皇上麵前,您恐怕也會受到牽連。”


    承恩侯已經做好了打算:“這件事交給你的舅舅去處理。”


    “勇毅伯府?”沈少淮思忖道:“舅母壽宴的時候,長公主才在伯府大發雷霆。我們將此事交給舅舅去處理,若是長公主的人在注意勇毅伯府的動向,我們豈不是自投羅網?”


    “這件事我去打聽了,戲班子的班主拐了不少小孩,這才被抓去問罪。”承恩侯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決定重新找上勇毅伯府:“我們要禍水東引,越拖下去越後患無窮。”


    沈少淮頓時明白過來,父親這是要拉著勇毅伯府做替罪羊。


    他沉吟道:“要告訴母親一聲嗎?”


    承恩侯按著脹痛的太陽穴,緩緩說道:“你母親通情達理,她說以大局為重。畢竟隻有侯府好了,伯府才會有指望。侯府若是倒下了,伯府更是難逃一劫。”


    沈少淮默許了。


    忽然,他又提起另一樁事:“如今關州亂了,我們要派人去接三弟回京嗎?”


    “不必管這個逆子!”承恩侯提到沈少白,眉心皺成一個川字:“如今侯府正是多事之秋,他若是回來為沈青檀的事與我們鬧騰,隻會壞我們的事。”


    沈少淮聽到“沈青檀”這三個字,頓時想到他對她的調查,臉色沉了沉。


    雖然是母親與二妹妹先動的手,但是沈青檀每次都能避開,然後借力打力讓母親與二妹妹自食惡果,足以可見她的心機與手段。


    沈少淮第一次真正的正視沈青檀,這個女人讓他生出了忌憚,不能再貿然的對她動手。


    尤其是她身後還站著趙頤。


    若是要動的話,必須要保證一擊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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